“對呢。就是被說了‘我喜歡你’這樣的話。”
“啊呀。真是大新聞啊。”女性八卦的天性體現,客座嘉賓手持話筒身體前傾,壓低聲線神神秘秘道,“那秦先生打算怎樣應對呢?”
“我覺得很奇怪啊。”秦帥按著帽子大笑起來。
“太失禮了!女性主動告白可是要花費很大勇氣哦!怎麼可以視這種勇氣為奇怪的事呢!”女嘉賓義正辭嚴地擺出憤憤不平狀。
“喜歡一個人是很私人的事情。為什麼要告白?”表示無法理解的男性,結論般地總結,“一旦把‘我喜歡你’講出口,那就是蘊含攻擊性的言論!就是懷有想要得到什麼結果的目的吧!”
“這有什麼可供攻訐摘指的嗎?喜歡一個人,自然會有更進一步的想法。”嘉賓扳著指頭數,“嗯,比如和對方一起吃飯,一起度假,變成更親密的關係。如果不說出口,這些可能性就永遠無法實現了。”
“雖然你這麼說,但我還是覺得很奇怪呢。”雙手抓住圓形旋轉椅的前端,他理所當然地說,“即使那樣又怎麼樣呢?”
“我不太懂秦先生的意思呢。”年輕的女性流露出茫然的神色,“可以說得更明白一些嗎?用我也能聽懂的說法。”
“就是說即使一起吃飯,一起度假,變成更親密的關係。又能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喜歡的心情得到了回應嗎?那兩個人從此可以沒有所謂心靈的隔閡了嗎?就這樣便可以相互理解了嗎?這樣便能得到幸福了嗎?”
搖了搖頭,甩著長辮子的男性決然般地說:“——不可能!”
“好殘酷——”女孩子鼓起雙頰憤聲抗議!
“但是我就是這樣認為的啊。”無可奈何地用長到遮住手心的衣袖撐起臉頰,帽子下麵的眼睛瞬間閃過一絲黯淡。喜歡一個人,或者被另一人喜歡,對他來講都沒有什麼意義。因為他還是會在通常的情況下做著通常的事情。
他不會被一句“我喜歡你”,就顛覆過往二十六年養成的人生觀。
“今天你的心情不是很好。”
電視台大樓頂層憑欄而立的青年背後,出現了另一個瀟灑的黑色身影。
“你又知道了?”
雙肘架在欄幹上,青年俯望腳下積木般的城市建築,往來的風吹散他額角跳脫的發絲,卻沒有拂去他那副永遠悠遊微笑的表情。
“在通常的時候,做著通常的事情?”麵無表情地重複他在節目上反複引用的言辭,經紀人以手插在口袋的姿勢緩步接近,“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讓我去調查那位少女的事?”他玩味地眨眨眼睛,“這可不是秦先生通常會做的事情。”
“就是覺得有點煩,才會想盡快解決所有不安。”點了根煙,秦帥朝阿仁招招手。
“抱歉,我有恐高症。”搖頭表示敬謝不敏,站在三步之外,阿仁揚起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你要的調查資料。”
“我也很怕高啊。所以才要站在這裏!這是練膽量哦。阿仁,別說我沒有好好教導過你,偶爾就是要勉強自己做些討厭的事。”
“那是你歪曲的人生理論。我拒絕接受。”阿仁麻利地搖頭,自虐的事情恕他難以奉陪。
“那麼調查的結果怎樣?”懶得挪動腳步一般,秦帥環抱雙肩悠閑地欣賞樓下蟻群般匆忙的行人車流。
“這個嘛……”黑色的墨鏡有斜陽的光一閃,阿仁牽唇笑笑,“非常驚悚。”
“驚悚?”叼著煙有點不羈的青年揚眉回首,“她果然是離家出走的少女A嗎?”
“我其實真的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突然對陌生人感興趣?”
“怎麼這麼說,她可是住到我家中的人哦,調查一下很奇怪嗎?”青年一臉無辜。
“別說是住進你家裏,就算是進到你身體裏,你也不會對對方的事感興趣。”阿仁冷冽回敬。
“厚!讓你這樣一講,我像變態似的!”
“你以為呢?”
“阿仁!這可不是對老板說話的口氣。”
“怎麼說呢,於公我是你的經紀人,於私我是替你當老板的無辜招牌。有這種雙重身份,即使說點稍微越矩的話也很正常。”
“不要轉移話題!”
“轉移話題的人不是你嗎?隻是承認自己在意那位少女會這麼難嗎?自從我認識你以來,從沒見過你去調查什麼人。當然了,敵人除外。”他側身打量秦帥,“還是說,你在擔心那位少女……”像是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般,他馬上抿唇微笑,“真奇怪。你會擔心其他人呢。”
“你很怕高嗎?”
“嗯?”
阿仁還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整個身體忽然被人大力拽過,縮小的景色驟然出現在眼底,卻是被秦帥按住肩膀往欄下按去。
“哇哇——別開這種玩笑!”
“誰和你開玩笑。”修長的手毫不留情地按住他的脖子,“既然有奚落我的勇氣,就該做好這種程度的心理準備啊。反正我是變態嘛,把人推下樓這種事做出來也很正常呢。”
“我錯了!我錯了!咳咳……”
“哼。知道就好。”
“咳咳……”卡在脖子上的手驟然鬆開,阿仁忙不迭遠離恐怖的樓邊,雙腳一軟地跪倒在地咳嗽起來,始作俑者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畏高之說地站在樓角,巋然不動地吹著高層冷風,掛著一縷殘酷的微笑,“SORRYHONEY。我隻是開玩笑啊。”
表情恐怖地瞪他一眼,阿仁半天才發出聲音:“資料在這裏,要就過來拿。”總之他是不敢靠近樓邊了。
“真奇怪。三言兩語的事你報告一下不就好了嗎?”沒有辦法地撩著被風吹起刺入眼底的劉海,秦帥不耐煩地轉身。
“就是因為沒有辦法三言兩語才讓你看報告啊。”諷刺的音調從秦帥背後響起,“我該佩服你的直覺嗎?天哪。你難得注意某個人,就能查出這種結論。該說是命運嗎?結果被你在意的人無一例外不是敵人嗎?”
“這是什麼意思。”蹙了蹙眉,秦帥終於走過來,彎腰撿起適才散落在地的紙張。一邊看著一邊抬起身體,卻在腰還沒有板直的情況下,看到令自己心驚的字句。
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一瞬間像被風拂去。
忽然就失去全部表情的臉竟然如此端整與陌生。阿仁遠遠地看著,沒有出聲。
過了半晌,那個人懶懶地揚手,頂樓的風立刻把那散開的紙頁化為一片片淩亂的白色葉子。
“原來是這樣啊。”
身材瘦削的長發青年背對著他說。聽不出有任何情緒。
很久沒有關心過誰呢。
那麼,為何會注意,會小心,會介意那位少女的事情?
因為那一晚她所流露出瞬間傷感的眼神?因為她那令人哀愁的處事觀點?因為那滴滑過臉龐吸入手指的眼淚?因為那聲輕輕細細無比執拗的“抱我”?
還是因為,那反複說著的——“我喜歡你”。
是啊。
因為是喜歡自己的人呢。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於是在意了,於是想要去了解,是什麼讓她如此悲傷呢?是什麼讓她一個人住進陌生男子的家裏,卻沒有任何家人為她擔心牽掛呢?所以才會讓阿仁去調查。隻是一句“我喜歡你”,竟然便讓他對她產生溫柔的好意。
“原來我這麼單純呢……”他摘下頭頂的帽子遮掩臉上的表情,發出一連串的笑聲,“哈。好人向來沒有好報,可是你看,阿仁!我隻不過偶爾做一件好事,就得到了這種驚喜!”
原來那位少女A就是他最想打敗的對手。
原來他的人生沒有單純的偶然。
“不費神去思考眼前幾乎觸手可及的是幸福還是傷害。隻在通常的情況下做著通常會做的事情……”他昂首揚眉,望向都市的天空,念著聽起來很酷的句子。然後歪一歪唇角,把帽子摘下來按在心口的位置,“通常會做的事情?對我來說那即是……”
染著金光的雲朵飄過,雲下的人牽動唇角,微笑得一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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