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在一張素帳珠簾高掛的錦床上,屋裏的香爐還斷斷續續的冒著微弱虛幻的煙氣,身旁的女子微微皺了皺眉,便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望著床頂繡著的那大朵大朵的芙蓉花呆愣了片刻,我試圖想起些什麼,可是卻毫無頭緒,腦袋是大片大片的留白,我不記得我是誰,也不知道我身旁的女子是誰,更不知道我為何會躺在這裏。
我楞了半柱香的時間,然後聽到房門被急促推開,一陣毫不收斂腳步聲由門邊逼近,一個梳著丫鬟髻的小丫頭在離床前半米的地方站定,雙腿虛彎,假裝的做了一個行禮的動作,至始至終頭都沒有低過。
“璃妃娘娘,皇後娘娘邀您同她一齊去後花園喝茶賞花”,那個小丫頭放著尖尖的嗓子說道,聲音刺透,像是突然迸發的長箭劃破空氣帶來的尖銳的鳴響。
幾乎是那個丫頭剛開口,我身旁的那個女子便睜開了眼,眉頭微蹙,迅速舒展的睫毛像是破繭而出的黑蝶眏稱著她毫無睡意清明眼眸。
我很驚奇,防備心有多強的人才能夠做到一睜眼便是清明一片,毫無睡意?不過我還沒來得及驚奇,那女子便一扭頭直視著我,一雙淡紫色的眸子映入我的眼睛,讓我的心頓時漏了一拍。
紫眸?
我看著那女子,來不及驚奇,便手足無措起來,畢竟我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萬一我與她素不相識怎麼辦?聽那個小丫頭的話,這女子似乎還是一個妃子,對於一個無緣無故躺在她床上的陌生人,她絕對有權利問罪於我。
“那個,別誤會,我,我是,”我口齒不清的解釋著。
與我的慌亂相反,那女子麵色平靜,似乎沒看見我,也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仿佛剛剛那隻是隨意一瞥,並無任何針對性。
她看不見我?
我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她還是沒有什麼反應,她真的看不見我。
“娘娘,已近過了些許時辰了,皇後娘娘還在等著您呢。”床簾外的丫頭催促著,語氣帶著些許不耐煩。
“知道了”那位紫眸女子無心計較那個丫頭的語氣,雙目無神望著床頂那大朵芙蓉花淡淡說道“你先下去吧,我一會自會尋去。”
屋子被熏香熏得有一種影影綽綽的虛幻意味,我躺在床上仿佛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幾句唱戲般的呢喃,戲詞這樣唱到。
一顆七竅玲瓏心,不甚可惜,失足跌入黃泉裏。
耳朵邊傳來的呢喃若有若無,像是鹿鳴寺早上每日敲響的晨鍾,那沉重虛幻的聲音在山脈之間來來回回的流轉,最後化作一縷煙飄進人們的耳朵裏,鑽進人們的心窩裏。
一直等到那丫頭退下去了好一會,她才徒自起了床,慢慢的穿衣,不急不躁。細長的眉毛像是江南才子放在嘴邊吹起的彎彎笛葉,粉嫩的唇瓣像是三月那開滿桃林的透粉桃花,一雙紫眸水靈靈透著氤氳的妖異感,但是時時有一些微抿的嘴角又顯得她格外的清冷,給人一種凜冽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