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接近死亡的那一瞬間會想到什麼呢?
對於艾文來說,在那一瞬,他的腦海中是一片空白的。白光從腦海中閃過,他突然如同一個初生嬰孩般,迷茫,無措。然後漸漸醒悟,開始掙紮,他的手四處抓著,結果隻能是徒勞。在死神麵前,他像個小醜一般。然後,他開始認命。認命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安靜下來,他的腦海中閃過許多情景。他的這一生,從出生到長大,從懵懂無知到初嚐情愛,從孤身一人到為人父者,所有的一切都從他的腦海中閃過。
他看到了科瑞恩,十多年前的科瑞恩,如果命運從來一次,他會如何選擇呢?如果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他還會選擇成為科瑞恩的妻子嗎?答案是肯定的。或許是因為他不甘放下那一絲希望,或許是因為因果輪回,他的萊恩,必須要來到這個世界,和他成為父子。
當火熱的岩漿將他包裹的時候,有遺憾,有不甘,但是到最後,都歸於寂靜。
艾文漸漸失神的眼中映出了一個剪影,那是一個背影,帶著最開始時的那一份戀慕。
當艾文醒來的時候,他身上穿著大號的白色病服,躺在了奧斯城的軍區醫院。光線很強烈,艾文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眼睛,過了很久,他才適應過來。
卡奇正坐在他的身邊,手中拿著一個蘋果,揮舞著水果刀,很快,一個脫了皮的蘋果便出現在了托盤上。托盤上擺著許多大小不一的水果,而卡奇似乎將削水果當成了一項樂趣。
卡奇見了艾文醒來,似乎嚇了一跳,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卡奇一邊道著歉,一邊手忙腳亂地將刀撿了起來。
從卡奇得話中,艾文知道,他是和最後一場戰爭中受傷的戰士一起送到醫院來的。
“在最後一艘戰艦即將離開的時候,我們看到了一艘飛船。將軍從飛船上走下來,他一直抱著您,盡管他全身的衣服都化成了灰燼。”卡奇道,他的聲音裏帶著恭敬。卡奇對他一直很客氣,但是艾文還是察覺到卡奇的變化。以前的客氣是對待客人,而現在,則像對待主人。
艾文靠在了床上,他的全身軟弱無力。他讓卡奇給了他一個電話,然後按下了熟悉的號碼。奧森星球的家中,電話沒人接,萊恩的個人通訊器,依舊無法接通。最後,他打給了希伯。那邊的少年嚇了一跳,少年先是驚叫了一聲,然後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匆匆說了一聲來接他便掛了電話。
艾文將電話還給了卡奇,卡奇一直在艾文的床邊正襟危坐著。他的心中已經打好了無數個腹稿,如何將他家將軍渲染的英勇無敵,如何讓艾文感動,最後兩人重歸於好。他等著艾文問起。
但是艾文先是看了一會兒報紙,然後開始閉目養神。自從那個電話後,他便徹底地閉上了嘴。艾文的手中捏著一份報紙。
然而,卡奇看不到艾文藏在被子裏的手,他的手握成了拳。他在想一件事。他是孤兒,他從小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如果識別係統係統沒有錯,正如茨可所說,他與卡迪帝國脫不了幹係。那時的科瑞恩會怎麼做呢?艾文對間諜和反間諜學頗有涉獵。失去自由,威逼利誘,讓他變成一柄利刃,狠狠插卡迪帝國一刀,然後將失去作用的他人道毀滅?
艾文的心思縝密,同樣也十分敏感,這樣的一切源於科瑞恩的不信任。艾文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每一種都讓他覺得心中發冷。
少年總是充滿活力的,希伯來得很快,見了床上躺著的艾文便衝上去壓在他身上,給了他一個全方位的擁抱。看著如同小狗般在自己病床上滾動的希伯,艾文一直帶著笑。他第一次感受到,戰爭真的勝利了,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而他,也不用想那麼多。
艾文的傷並不重,茨可拉著他出了院,說要給萊恩一個小驚喜。卡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仍然等待著艾文問出那個問題。
然後艾文目不斜視地往外走著,卡奇如同怨婦般,站在醫院門口,看著艾文越走越遠。
卡奇回到病房,便看到了那份艾文一直看著的報紙。幽怨的卡奇拿起那報紙看了起來,才發現報紙的內頁,幾乎一整頁,報導的都是科瑞恩的傷情。
希伯說,貝拉小姐帶著萊恩和埃達來到了奧斯城,住在酒店中,所以家中的電話是打不通的,而通訊器,戰士重要的家屬都進行了更換。這是帝國皇帝的決定,至於原因,則流傳著許多版本。
越靠近酒店的時候,艾文越緊張,快半年過去了,他不知道小家夥有沒有長高,而在他不在的半年裏,又發生了什麼事,這半年,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然後,希伯敲開了門,艾文一眼就看到窗台邊的小家夥。小家夥的眼眶紅紅的,白皙的臉上沾著一些泥土,眼中盛滿了淚水,似乎隨時準備大哭一場。所有的緊張與不安在看到萊恩的那一刻突然寂靜了下來。艾文覺得喉嚨有些發啞,他低低地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