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丁魚有了能自己前進的動力,它們朝著浪花翻騰的地方奔命,因為浪花翻騰產生泡沫,氧氣充足。然而它們不明白浪花翻騰是大海與陸岸的撞擊,其實它們是向死亡進軍。退潮後,陸岸灘塗上積儲了三尺厚的丁魚屍體。這T魚搶灘的奇跡,使漁人興奮得目瞪口呆,如水中漂著銀錢,使動物們撐得不是腸炎拉稀就是暴脹而死。魚肉的臭氣還使數億萬的蒼蠅茁壯成長,興高采烈地嗡嗡高唱,飛向世界各地,創造出更可觀和更可怕的奇跡。幾天後,海中閃出比丁魚還耀眼的光亮,這是洄遊而來的刀魚群。城裏人叫刀魚是帶魚,但在漁人的眼裏,遠不如叫刀魚貼切。因為無論從形狀到色澤,它都酷似一柄亮閃閃的長刀。刀魚尖首銳尾,牙如鋸齒,性情凶狠。尤其見到小魚時,絕對餓虎撲食。漁人熟其性猛,往往用塑料布做一些小假魚在水裏拖動,它們也毫不擾豫地一口吞下,結果是咬住魚鉤,丟其性命。問題是它們決不總結經驗,反而變本加厲,前仆後繼,視死如歸。刀魚歇息時也威風不減,它們憑著浮力在水層中間垂直豎立。那真正是一排排豎立著的刀槍劍戟。
這些家夥卻又紀律嚴明,一聲號令,便萬箭齊發,銀光閃爍,呼嘯飛進。不過,眼下它們亂了陣腳。混濁卻空空如也的海灣使它們無的放矢,漸漸就怨氣衝天。這些刀魚是按照祖宗們留下的規矩,分秒不差的來到這裏吃丁魚。他們絕對地不明白為什麼丁魚會蹤影全無,隻能條件反射地衝鋒陷陣。饑餓讓它們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但饑餓也讓它們昏頭昏腦,視力減退。前一排刀魚尖細的尾巴,被後一排刀魚誤認為是遊動的丁魚,可後一排刀魚尖細的尾巴又被再後一排的刀魚看作是T魚,再再後一排又被再再再後一排誤解……最後,所有的刀魚都把它們夥伴的尾巴誤認為是美食。一場悲劇開始了,所有的刀魚都興奮地張開鋸齒利牙,向前猛咬過去,刹那間一片刀光血影,成千上萬的刀魚發了瘋地撕咬,最後百分之百地失去了尾巴。劇烈的疼痛使整個魚群大亂,刀魚們嘶嘶地哀叫著橫衝直撞,最終因傷勢過重而全體垮掉。亮閃閃的魚鱗隨之變暗,像生鏽的廢物一樣聽憑浪濤的擺布。
一種無處不在的海虱子在水層中升騰,它們像陸地上的螞蟻那樣無孔不入。隻剩下一絲氣息的刀魚們毫無反抗能力,它們本來一口可以吞下一千隻的小東西,現在成了王者。海虱子知道魚身上最富含營養的是眼睛,魚眼裏的蛋白柔軟而易於下口。天哪,這些平日裏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刀魚,頃刻就更加慘不忍睹……第一個漁人在海麵上發現這些刀魚時,驚恐得差點兒就跌下船去。成千上萬條刀魚怎麼會齊刷刷地被割斷尾巴和挖掉眼睛?除了神靈的懲罰還能作何解釋?……奇特的故事無法結束,因為刀魚的發狂和死亡,會引發更多的程序混亂。人們愕然地發現,隻會在夜裏出來活動的蝦群,竟然大白天躍出水麵;一些營養過於豐富的蛤蜊,竟然健壯得能戰勝它的天敵;一些受到驚嚇的魚類提前生兒育女,而這些早產的怪胎你怎麼看都不像魚,有權威人十甚至推測這是癩蛤蟆的後代,是被暴發的山洪衝進海裏的。一柄魚叉的舉動會產生如此繁雜的連鎖反應,千萬柄魚叉定會驚天動地。何況人類還有魚槍魚炮,有探魚器有誘魚燈,有深水紅外射線儀。
那些缺乏智力的魚類,誤以為燈光就是陽光,它們大概認定自己是按照太陽的指引,在祖先的老路上遊動,其實它們是遊人人類張開的網口,遊向人類的廚房,遊進油鍋和炒勺,遊上五彩繽紛的餐桌上。漁網的高超功能已使大海變得像魚缸那樣簡單。水麵上有浮網、攔網、圍網;水層裏有流網、拖網、兜網、旋網、褲襠網、瓶口網……水底下更了不得,貼著泥沙拖動的底網橫掃一切,每一張底網至少等十一白條鯨魚張開的大口,連最靈最滑的蛇魚也難逃法網。人類的智慧超過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可想而知,未來的年月裏,會造就出更加奇特的生物,令我們大開眼界;會創造出更加驚心動魄的奇跡,使我們一步步走進神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