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嬌被何經理搓揉幾下,身子就有些酥,口氣也軟下來,說那以後怎麼辦?何經理說這好辦,咱不是有錢嗎,再買一隻英國紳士狗,來保護咱的小姐。李嬌嬌不滿地說,什麼小姐,說不定讓那個流氓得逞,已經不是小姐了!趙得寶和趙母懊惱萬分地回到家裏,尤其是趙得寶,更是氣得要命,他凶著兩眼瞪趙母懷裏的寶兒,並且越看越不順眼。因為寶兒正呼呼地喘著氣,為剛才與嬌兒廝纏而興奮。回到家裏趙得寶把門關緊之後,去廚房裏找了根木棍,然後一把將寶兒拖過來,二話不說就用力地抽打,邊打邊數落寶兒犯下的罪行——你也不撤泡尿當鏡子,照照你他媽的倒黴樣兒,竟敢去泡洋小姐,真是狗膽包天!洋小姐是你泡的嗎?……以後你再撒野,就把你扔到多下找隻野母拘,算你有福氣了!……趙母聞聲顛著腳跑過來,把寶兒搶過去,心痛地揉著寶兒剛剛挨打的地方,對著趙得寶老眼怒睜,說你再敢打寶兒,我就和你急!趙得寶說,你這麼慣它,這狗就更不成性了,要是不打,將來會犯更大的錯誤。趙母不說話,隻是緊緊地摟著寶兒不放。
趙得寶手裏抖著木棍,卻又無可奈何,最後把木棍一扔,說以後就別再到街上遛狗了,省得惹麻煩。趙母突然火了,說這個世界不姓何,也不是何家那個小妖精的!這個世界是大家夥的,我愛去遛狗就去遛,誰也管不著!趙得寶說,媽,你可別這麼說,現在社會就認一個字,這個字就是錢。有錢就財大氣粗,你沒看咱樓上丟了東西,警察來問了幾句再就沒影了。可何經理家還沒丟東西,隻是李嬌嬌晚上做夢叫了一聲,說是看見個人影,警察就到她家忙了一個多星期,又是檢查又是照相又是用放大鏡看什麼足跡。咱可不能同人家鬥。要是今天寶兒真的把嬌兒幹了,咱傾家蕩產,賣褲子賣棉襖也賠不了人家一隻狗腿。趙母聽到這裏卻火了,厲聲說,母狗不調腚,公狗也幹不上!再說了,你看李嬌嬌那個二毛子樣吧,明明頭黑發,卻染成黃毛;明明是黑眼睛,卻染成藍眼皮,純粹是漢奸走狗舔洋腚的騷貨!再說了,那條母狗浪擺擺的樣兒就像個破鞋,是她勾引咱家寶兒!再說了,咱中國狗操外國狗是有能耐有誌氣!再說了,那隻破鞋狗說不定還有梅毒呢,咱也得上醫院去檢查一下,看寶兒染沒染上性病!…一趙得寶聽趙母番話哭笑不得,說你厲害,你厲害,你明天抱寶兒去醫院吧,進門還沒等看病,光掛號和消毒就得先送上一百元。趙母聽兒子這麼一說,登時就沒聲了。但她還是把寶兒緊緊摟在懷裏,不讓兒子靠近。
趙得寶見母親還是這個態度,不僅歎了口氣,說你就這麼慣它,早晚要慣出事來。趙母說,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幹了姓何家的母狗嗎?使勁幹,幹死才好呢!趙得寶說,媽,你真是瘋了,說話小點聲,要是讓鄰居聽見,傳給姓何的,咱可沒好日子過了……趙母冷笑著說,你他媽年紀輕輕的,怎麼像個老掉牙的軟蛋,咱怕什麼,咱值幾個錢,連皮加肉賣了也不值大款一根汗毛。那個小妖精要是敢動咱的寶兒,我就同她拚,我活了七十多年,她才活了二十多年,一命抵一命,看誰合算!趙得寶不吱聲了,他掏出口袋裏的零錢,開始數點著。這是他每天晚上最高興也最願幹的一件事——數錢。白天他修自行車忙了一天,顧客給他的修車費全扔在一個油漬漬的小木箱裏,傍晚下班前沒多少活計時,他本來可以把術箱裏的那點錢數點得清清楚楚。但他卻不數,而是連看也不看地把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裏,因為一旦看清楚,晚上坐在床頭上就數不出滋味來。
那些破舊的,揉皺的,還略微有點殘缺不全的零錢,最使趙得寶高興。他一五一十地數著。像在數多年積攢的金銀財寶。哪一張錢是誰給的,是修車鏈子還是修腳蹬子,是換輻條還是補車胎,都像演電視那樣,他眼睛看著手裏的錢,腦袋裏在有聲有色地回憶。他甚至不喜歡新錢,錢太新了就整齊就單薄,就顯得少;錢舊了就發毛,就顯得厚厚實實內容豐富,數起來就覺得又有數量又有質量。趙得寶數錢簡直就像吃酒吃菜,數兩張就把手指朝嘴唇上沾一下唾沫,情不自禁地發出“叭嘰”的聲音。
今天趙得寶其實挺高興,因為感覺到比昨天掙得多一點了,有個打扮得漂亮的小姐,老是推一輛鋥新的自行車要他修,而且還不要他找零錢。這件事讓他在心下奇怪了好多天,當今是個見錢眼紅的年月,怎麼會有一個漂亮的小姐來給他白送錢?確實是白送錢一樣,那輛鋥新的小坤車還是國外進口的,上麵印著趙得寶壓根就看不懂的外文。趙得寶用手指悄悄地彈了一下輻條,就知道絕對是外國貨,國產自行車的輻條,不是硬邦邦的,就是軟塌塌的。而人家的輻條,像鋼製的牛筋,似乎是軟,卻又軟中透硬,富有彈力。用手指輕輕一彈,猶如琴弦般顫動。趙得寶仔細給小坤車檢查,並沒發現一點毛病。小姐笑起來,說要是沒毛病,你就給擦一擦吧,我等一會兒來取。說完手朝馬路上的出租車一擺手,飄然而去。趙得寶把手裏的活忙完了,洗了洗手,這才把小坤車拿過來,像擦皮鞋般地給那輛小坤車全麵徹底地拭擦了…遍,然後叉抹了一層上光蠟,拿起自己擦驗的毛巾,在車上反複蹭磨,蹭磨得小坤車光亮耀眼。正忙著,小姐卻又飄然而至,笑著說,你真是個好人,用自己洗臉的毛巾擦我的車。趙得寶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這車太嬌嫩,用粗糙的擦車布,怕給擦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