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將我舍棄,我才有了如今這一切。”她所看到的莫棄轉過來頭,臉上帶著微笑,溫和而又疏離,“你我無緣,是上天早注定的事情,逆天強求,才會有之後的種種劫數和報應——如今這樣正正好,你放過了我,也算是放過了你自己。”
原來……他心中竟是這樣想的嗎?
“你從來都是這樣。”又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帶著陰沉而厭惡的表情,在不遠處冷冷地注視著她,“上天從來不曾善待我們,畢生的征戰換來的也不過是犧牲。再深情亦是命中無緣,注定了孑然孤離——既然天命早已注定,又何苦掙紮?”
清歌默然不語。
她不善言辭不喜爭辯,沉默有時代表著默認,更多的時候卻是因為不讚同。
另一個自己卻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刻毒而殘忍地說著百年前那段她不堪回首的變故:“昔年一同跌下墮神台,他落得魂飛魄散,你卻還好端端地活著——明明說好了是同生共死,你卻背棄了!如今種種,都是報應。那時你若是沒有背棄他獨自成活,至死他都是陪在你身邊的——至死你們都是在一起!”
她一字字一句句說著,說到最後話猶在耳,清歌卻好似又回到了墮神台——她不斷地往下墜落,冷風刮得魂魄如撕裂一般,黑暗籠罩一切。她被重新推到了抉擇的分叉口,一念生,一念死。
她不想死。
於是就又回到了雲守山百邪峰上,看他們打打鬧鬧,卻始終相守。莫棄轉頭看她的時候,連疏離的微笑都沒有了,眼眸中隱隱有著不耐:“既是無緣,又何必強求?如今這樣便好,我們各自安好,兩不相幹!”
那和她有著同樣麵目的另一個自己也比方才更加陰沉厭煩,冷冷質問:“獨自成活,終究是一無所有,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心魔滋生壯大,如此周而往複,無休無止,一點一滴地消磨掉心中僅剩的那點堅持——再堅強的內心,也禁不起這樣一遍又一遍的肆虐。
她仿佛掉入了永不見底的深淵,尋不到前路也失去了回頭的機會,隻等著心魔之焰燒光她心裏最後那點執念。到了那時,魔焰會從她心口焚燒而出,和外麵那些烈焰連成一片,足以將她生生煉化!
清歌心性堅韌,輕易不肯屈服。可偏生心魔比她還了解自己,言辭如刀,刀刀都戳在她心中最疼痛最柔軟之處——如此循回往複,連她自己都記不得落了多少次墮神台,旁觀了多少次恩愛繾綣。
紮在心口上的刀,太疼太傷,紮得多了,她幾乎就想要放棄了。
然而,再一次跌落下來的時候,她卻落進了一個懷抱裏,熟悉而又溫暖。
被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折騰,她幾乎都要忘記了,她從來就不是孤身一個——冷風獵獵,依稀之中她仿若聽到了那隻魔在她耳邊低語:“清歌,不要怕……我答應過你,無論是什麼樣的報應,我都會替你擋下,你忘記了嗎?”
是了是了,連墮神台這樣的劫數,都被他盡數擋住了,她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一念生,一念死。
她不懼死,卻殊死求生。
那隻魔在魂飛魄散的那刻,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清歌,等我”。
他說:清歌,等我。
魂飛魄散便是消散天地永不複在,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也不知道回來了又是怎樣的麵目,可他說了等他,她就會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