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再睜開眼睛,外麵天已經全黑了,入目滿是白色,讓周平想起了白天的經曆,憤懣不甘又湧上來,還有止不住的無奈和灰心。
周平知道他和別人不一樣,從初中時被同學排擠他就知道。可周平還是想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上普通的學校,有普通的工作,不奢求掙什麼大錢,能養活自己就行。周平也自認為這些要求並不過分,隻要他努力就一定能做到。事實又一次告訴他,有些事並不是努力就夠了的,在普通人中他是異類,也許在不會說話的人當中,他也同樣是異類。
胳膊上吊著繃帶,胸口也被固定住了,緊緊的,勒得難受。周平想轉轉身子,一動才看見甜甜趴在他腿邊睡著了,孩子睡得又香又甜,長長的睫毛輕輕顫著,嘴角還漾著笑意。周平看得心裏柔軟起來,他費力的用左手撐起身體,揭起被角給甜甜蓋上。
“快躺下!”
老鄭快步跑進來,扶周平躺下。看看甜甜,笑道:“這丫頭,剛才還仰著腦袋說,‘你忙去吧!我保護周平叔叔!’。我這還沒走半小時呢,她就睡了。”
又問周平:“你怎麼樣,身上還疼嗎?”
周平搖搖頭,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呢。
身上已經換了病號服,口袋裏肯定不會備著紙筆。周平隻好向老鄭做了個寫字的動作,老鄭趕緊從抽屜裏找出紙筆。
左手寫出來的字怪模怪樣的,勉強能看懂,周平寫著:“先別告訴天樂哥!”
老鄭看了苦笑,“你這個人,能瞞得住嗎?天樂早知道了,都守了你大半天了。那小子鬧別扭呢,說沒保護好你,現在還蹲在走廊上鬱悶呢。你醒了,我去叫他,省得他把自己憋屈壞了。”
李天樂聽見周平醒了,一陣風似的衝進來。
周平蒼白著臉,淺淺的衝李天樂笑著。
李天樂摟住周平,吻了吻他沒了血色的嘴唇。李天樂失了神似的喃喃地說:“別笑,我求你別笑了!”。我看著心疼,明明受了傷害,為什麼還要笑呢?我可以讓你依靠。憤怒也好,悲傷也罷,盡可以發泄給我。我愛你,永遠陪著你。隻要你好,傷害我也沒關係。
晚上李天樂要留下陪床,周平不讓。
李天樂癟著嘴看著周平,連老鄭都看不過去了,埋怨周平,“你什麼都好,就是死扛這點不好。”想起自己前段時間也這樣,老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回去也睡不踏實,看著你天樂心裏也穩當點。”
老鄭抱起甜甜,問周平要吃什麼?
“我明天回去做了帶過來,外麵買的味精調料都太重。”李天樂不放心外麵做的菜。
老鄭點頭答應著,讓周平和李天樂放心家裏。
拉好隔扇用的窗簾,李天樂小心的上了病床。怕弄疼周平,隻能輕輕攬住他。
周平側著身子躺著,沒有看到李天樂臉上越來越悲傷的神情。
李天樂是下午接到的老鄭的電話。放下電話,他都不知道是怎麼來的醫院,腦子裏亂糟糟的,想起的淨是初中時,周平在露台上被他發現時的樣子。沒有生氣,滿身傷痕,冰冷蒼白的。李天樂的心絞了起來,他怕的不敢去推病房的門,腿一個勁兒的打顫。
李天樂慢慢湊上去,吻周平的頸後。溫熱的觸感讓李天樂眼眶都發了熱,周平沒事,懷裏的身體還是溫暖的。李天樂抑製不住的激動起來,吻上周平的嘴唇。他不放心,他要仔細的確認周平還是好好的。
周平也格外順從的回應著,試探著主動吸吮。
李天樂還是沒忍住眼淚,他流著淚和周平親吻,嘴裏都是苦澀的味道。
早上六點,小護士進來給周平抽血。看了看床上並排相擁躺著的兩個人,也沒覺得奇怪,心裏還說:“挺般配的!”
小護士叫醒周平,紮好止血帶,告訴他攥緊拳頭。
李天樂也跟著醒了,安慰周平說:“別怕!”
小護士采好血,瞪了李天樂一眼,“我幹這行快五年了,不會紮壞他的,用不著你矯情!再說,他一個大男人,至於嗎?快查房了,你趕緊走吧!”
周平被說的紅了臉,不自在地挪了挪。
李天樂沒覺得有什麼,不過還是趕緊爬起來找衣服,怕耽誤大夫查房。穿到一半他才想起來,大夫不都是等八點鍾上班以後才查房的麼?誰這麼早來。被人涮了,還不能發火,李天樂心裏暗自憋悶。
穿好衣服,打水來幫周平洗漱。問了周平想吃什麼,李天樂回家去做。
周平不想讓李天樂耽誤工作請假陪他,直寫:“他沒事了,不用來了。”
李天樂把那張紙撕碎了扔進垃圾桶。他問周平:“你愛我嗎?”
周平肯定的點頭。
“那為什麼不多依靠我,還總這麼客氣。愛人不就是在對方軟弱的時候給他依靠的嗎?你要記住,我不再隻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我已經是你的愛人了。”
李天樂俯低身子,直視著周平的眼睛。
周平被那目光裏滿滿的情意熨貼著,胸口裏脹得發疼,他想通了什麼似的,笑著寫:“八寶粥,我想喝!”
李天樂也笑著貼住周平腦門,“還有醬菜,媽臨走時給咱們醃了好多呢。”
親了親周平,告訴他:“有事叫護士來,別一個人亂動,等著他來!”
周平已經接好了骨頭,隻要等它長好就行,身上的外傷雖然重,也不如肋骨那裏危險,養十幾天就好了,隻是瘀紫散開泛了青,看著嚇人而已。還有一二處破了皮的,換好了藥,來查房的大夫又詢問了周平的感受、狀況,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和忌口的食物,就轉下一床去了。
病房裏隻住了兩個人,中間的床位還空著。
周平住在靠窗的病床上,靠近門邊的床位住的是個高中生,踢足球時傷了半月板,腿上打了鋼釘,夾了夾板。
大夫走了,護士進來給兩個病人輸上液。
這家醫院管理嚴格,隻要不是意識不清,白天是不讓家屬留下看護的。李天樂要進來也隻有中午和晚上了。算了算時間,還要三個多小時,周平覺得難熬起來。
一個人躺著無聊,周平就轉頭看旁邊的小病友。小病友因為不能玩PSP,也無聊地四處亂看。兩個人目光碰到一起,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