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劈個雷~那句話沉在記憶裏。
恍然間似乎舔到了一道並不陌生的味道。
寂寞。
真懂那二字,源自一句話。
兄長廣浩長我兩歲,當年我決定戍邊,當著一眾宗親的麵他一句話沒說,晚上潛入我房裏,瞪我半響,指著鼻子罵我傻,腦子比窮酸更迂。
廣浩是個灑脫的主,也習文武,卻從不提忠君報國。爹一直想不通同樣的教誨怎麼教出我與他如此反差的性情。
我離京那日,他也離京。我奔赴的是邊關,他亟不可待投身的是江湖。對話本裏快意恩仇,放縱不羈的俠客生涯他神往已久。
隨性恣意,一晃數年。
我到邊關第五個年頭的歲末,廣浩出現在我麵前,身邊黏了個跟班,謝策,一丈之內,不離左右。
據他說謝策武功極高,江湖上排名不落前十,白白送了我一員猛將。我瞧著他飛揚的神采,高興之餘也不免感歎,他終究卸不下蕭姓子孫肩上擔當。
廣浩到邊關第七日,京師冊封詔下,他被封驍騎都尉,正五品,隸屬我帳下平西將軍驍騎營。
謝策彼時不論在江湖上有怎樣的名號,在邊關都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廣浩為此人在我麵前大費唇舌,我順了他的意,答應將謝策安插在了平遠將軍麾下任先鋒,私下裏其實我是想看看兄長大為讚賞的江湖草寇能不能成得了氣候。
任命狀剛寫了一半,謝策闖進我大帳,昂著頭對我呼喝,他不進平遠將軍帳,要到平西將軍驍騎營。了不得的孤傲。
廣浩急匆匆追來阻止,為時已晚。我賞了謝策一頓軍棍,扔他在驍騎營裏作個小卒子,千軍萬馬裏隨他自生自滅。
他倒是跟在廣浩身後,心滿意足的笑。
謝策終究不是個小人物,沒有簡單在刀光裏丟了性命。
他二人初到邊關之時,我曾揣度不知廣浩給人灌了哪門子**湯,坑了個大俠傍身做護衛。那番猜測遂在謝策據他自己聲稱是首次上陣殺敵的那場仗裏散個幹淨。他哪裏能稱大俠,說魔頭絕不為過。又怎是首次上陣,亂軍裏殺人如草芥,分明駕輕就熟。
果然如廣浩所言,猛!
禦敵兩年,廣浩從五品都尉升遷二品平威將軍,謝策也不再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兵卒。
品銜一變再變,不變的是謝策永遠在廣浩治下,在他身側,不論做兵卒還是當副將。
江湖與官場的不同,江湖是由著性子喝米湯吃醃菜,官場是危襟正坐夾魚翅喝瓊汁。漂泊清苦灑脫不羈還是安逸富足如坐牢籠,各自有得失,全看入場之人中意哪一頭。
而從軍,是提著腦袋坐在牢籠裏喝米湯吃醃菜。
謝策並沒有非走這條路的理由,可他不動半分離開廣浩麾下的念頭。
時日過得久了,我當他與兄長就如同我與莫言,生死之交。
廣浩守邊第三個年頭,元宵之日,家書著他回京。
回京娶妻,爹在信裏說疆土當衛,子嗣也得生。我暗自慶幸自己不是長子。
廣浩自若地接了家書,謝策一言不發,各自回了營房。
頭一回見他二人分道。
當晚去營房探一探廣浩,看他收拾得如何,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在門外,我聽得裏麵傳出話聲,刻意壓低了,壓不住激動。廣浩沒吐幾個字,都是謝策在說,具體說了什麼記得不多,隻有一句記得深。
謝策說:“廣浩,你成家立室了,我怎麼辦?”
“廣隸,你成家立室,我……怎辦?”李不讓輕喃,鋒利的眼神緊逼不放。寸步之間隻聽他氣息短促紊亂。
那晚謝策何種心境,興許隻有他自己知道。我隔牆聽他那句話入耳,平靜又了然,也隻有如此,他待廣浩種種我想不通的疑惑才有了解答。
“廣隸……”
“李相,不值得。”
一刹那,他鋒利的眼神黯去,沉在黑暗裏,分辨不出。
那終究是句太寂寞的話。
禮部仍在如火如荼的操辦那檔子皇差,不出府院我也知道京師鬧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