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轎子剛落,我下轎,李不讓伸手過來扶,他臉色不大好看。uCxsw.Com/
“廣隸,你麵色青白,不該再逞強。”他道,轉身又對迎上來的家丁發令:“快,去廣濟堂請徐大夫速來府內看診!”
李不讓麵相本就粗獷不羈,往日裏臉皮上多半堆著半真半假的笑容,勉強跟親善沾邊,此刻驀然之間陰沉下臉來,竟有幾分噬人的霸氣。我那兩個家丁顯然是被駭到,呆愣之下忘了我才是主子,一溜煙跑去廣濟堂了。
李不讓抓著我的手腕跨進蕭府,一直將我送到了後院寢房裏。
我在小榻上剛坐下,李不讓自覺地搬了個凳子到小榻邊也坐下。看情形一時半會兒似乎不打算離開。
我撫額,頭有些暈:“李兄,我已回到府中,大夫也請了,你總該不必太多慮了罷。你既為丞相,必然事務繁多,凡事還是國事要緊。”
李不讓沉默半晌道:“眼下……還有什麼比你這裏更要緊的。”
他頓了片刻,幹咳一聲,擰眉再道:“今天的事雖說起因在拓拔野,可正像你說的,紮了他一劍是事實。刺傷使臣,毀壞兩國邦交的罪名全由人兩片嘴,朝堂之上怕是又有人興風作浪。”他默了默,接著道:“皇上……皇上就是有心袒護,南唐王那裏想來不好應付。”
這可能就是眼下最教人傷神的地方了。
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剛要開口,腹中某處突然一抽一抽,比別處疼得更厲害。忍了片刻,我道:“你所說的一針見血,我休息片刻馬上進宮,麵聖請罪。”
“不成!現在請罪也於事無補了。”李不讓冷著臉當即道,嗓門挺大,我看著他,他遂緩了聲:“況且,你的傷大夫看過後務必要靜養。皇上那裏不得不報,還是由我進宮稟明原委吧。”
我瞧了他半晌,轉開眼:“李兄事多,糊塗了。如此大事,我這個當事人不出麵由你去說,豈不坐實了藐視天威的大罪。”
李不讓還要再說什麼,這當兒家丁請徐神醫來了。李不讓忙起身讓他坐,自己站到一邊。
我自雍王府忍到現在,連綿的鈍痛鬧得渾身乏力,著實有些累,便在小榻上半躺,由徐神醫把脈看診。
老頭兒摸脈半晌,沉吟半晌,開了一長單藥,說了一長串話,又對在我寢房裏的每個人囑咐了許多,聽得王勤直想哭。
看診完,王勤等一幹退下熬藥,房裏又隻剩我和李不讓。
李不讓筆直站在榻邊不動,一言不發,我朝他瞥眼正對上他滿眼的陰鶩。
“拓拔野使那樣不入流的手段傷你如此重,他究竟有什麼居心!”李不讓出神地望著我,片刻沉默,一抹厲色浮上臉,他沉聲道:“秦王世子是來求親修兩國友好的,做些事卻與此背道。被他這麼一攪,倒成了我們理虧在先,弄黃了好好的大喜事。”他側身在我榻邊坐下,與我對視片刻,“你說,他是來求和的還是挑戰的?”
我背靠軟墊,看進他平靜清明的眼底,輕歎,他終於是冷靜下來了。“拓拔野有什麼目的,靜觀其變罷。他使這一茬子總不會這樣就完了。”
“廣隸,你……”李不讓盯著我動了動唇,像是有很多話憋在嘴裏,最終忍了半晌道:“這事我回頭上折子稟明皇上。”
我在心裏嗤笑,隻怕是沒那個必要,我們都看出門道了,當今又怎會看不出來。
喉嚨裏有些癢,咳了幾聲,扯動髒腑,頓時痛得眼發花。
“廣隸!”李不讓扯過榻上薄被,在我身上裹緊,“這樣會不會好些?”他伏在我耳邊,低聲中有些顫。
“沒事了。”我輕喘了口氣:“你這樣半趴在我身上,我更不舒服。”
李不讓僵了僵,慢吞吞地坐直了,眼神閃了幾下瞥開,“那個……”他吸了口氣,“我想問……”複又幹咳了幾聲,便沒了下文。
我直直的瞅著他,隻片刻他貌似坐不住了,“我想問……”轉了幾個彎後,他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早先就發覺拓拔野不懷好意?”目不轉睛的看著牆上掛的追魂劍。
有人欲對我不利,我總不能傻到刀架在脖子上了才有所頓悟吧。
我瞅著李不讓緊繃的粗獷側臉,淡道:“正是。”李不讓皺了皺眉,我接著道:“他們要我的命,我自然不能讓他們如願。”
“他們?”他稍轉了眼,半邊臉上又驚又怒:“除了拓拔野還有誰?”
“雍王。”
李不讓終於徹底轉過臉麵對著我。我淡然看他眼底由震驚轉為凶悍再到暗沉最後歸於沉靜。
“你說雍王?”他麵無表情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