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祖籍涼州。UC小說網/前些日子當今準他告假省親,臨行那天他向我辭行。我瞧見中丞府幾個護送他的侍衛豆芽菜似的不靠譜,便指了蕭府兩個家衛供他使喚。哪知他死活不要,也不知道哪根迂筋發作,竟跟我蹦出句“無功受祿寢食不安”。我被他噎了,便將原本叫王勤著人做的活交給了他。
我讓柳如煙到了涼州之後,得空問一問明鏡的來曆。
他倒是挺上心,這麼快就來信了。
我曾在當今麵前說不計較明鏡的過往,那其實是假話。在菩提寺裏,我心裏就有個疑問。隻是那會兒自個兒憋了一肚子的事,再想到跟他萍水相逢,日後打個照麵的機會都很渺茫,那個問題似乎沒有必要問。
不想,京師重逢如此之快。
一直想問他的一句話,到底沒問出口。有些事情,也許不要當麵說更妥當。或者他不說,我也不該提。
隻不過,他是誰?
總被這樣的問題糾纏著,不太踏實。
明鏡,他太像謝策了。
菩提寺裏的高僧出現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兩三年前的事。
雁門大戰到今日恰是三年。
我將那兩封信來回看了數遍,頗覺得有些傷神。
柳如煙那信還好,言辭精辟條理分明,我雖看得感慨,可至少一目了然。另一封就教人皺眉了。混亂不堪,一字拆成兩字,兩字並成一字,我費了翻功夫大致了解內容。可憐我那兩個識字有限的家衛,能寫到這個地步已實屬不易。
午膳過後,我在書房裏找父親生前留下來的手劄。
爹一生看得最多的是聖賢文章,治世韜略,可娘說他最愛讀的其實是詩詞歌賦。我娘曾取笑,別看你爹在朝上一本正經形貌端莊,頂著張斯文儒雅的麵孔到處欺騙同袍,他骨子裏其實就是個風花雪月的主。
憑據便是他那些蔚為壯觀的手劄。裏麵大半是寫給娘的風花雪月的情書,另外小半聽說是他對民間一些風花雪月的感歎。
我拿著本手劄坐到桌案後,翻了沒幾頁,韓凜敲門,送來雍王府小宴的請柬。
“怎麼是你送來?”我接了帖子問道。
韓凜一本正經道:“王總管知道大人即將赴宴雍王府,急著給您做衣裳去了。屬下正好路過,被他差了跑腿。”
王勤對衣飾的執著跟講究,也許隻有等我下輩子投胎成了女人才能理解。
韓凜無聲無息地站在桌案跟前,沒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還有事?”我邊翻看著手劄邊問。
韓凜沉默了片刻:“大人,屬下有一事今日一定要做稟告,請大人容屬下說完。”
我抬眼瞥了瞥他一臉堅決的肅容,道:“你說罷,我聽著。”能讓韓凜這樣執拗的,除了他的職責所在不會再有其他,我料想,他又要提被我幾次堵回去的刺客那件事。
韓凜果然道:“大人,兩個月前您回京途中驛站遇襲,沿途遭人暗算,此事屬下已經探查清楚,下手的的確是一群江湖殺手。”他頓了頓,又咬牙切齒道:“有人買凶,欲置大人於死地。那個人——是展初傲。”
我從手劄中抬起眼,正見韓凜一瞬不瞬的看著我,暗沉眼底掠過一抹厲光。
韓凜見我不語接著又說:“回京不久的那天夜裏,刺探蕭府的黑衣人屬下懷疑也跟展初傲難脫幹係,或者,正是他本人。”
我瞧著他肅然冷酷的麵容,向來死水一樣的眼裏泛出一片寒光。
“大人,此事屬下已經如實稟奏皇上。”
我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轉念想韓凜本就是當今的人,我頂多隻能算是他半個主子。
“我知道了,下去吧。”我道。
韓凜看了我半晌,突然擰眉:“那一幹殺手訓練有素,行事周密,當時留下的線索微乎其微。皇上勒令屬下務必查明真相,斬殺凶手,保大人萬全……”
“韓凜,辛苦你了。”
這話乃是真心,不料韓凜眼色凜了凜,愣了半晌滿臉頹然,他道:“大人為什麼幾次三番對自己的安危如此冷漠?您的命隻怕除了在您自己眼裏不值錢,”他微頓了頓,“別人……都是看做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