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著魚片濃粥在榻上簡單對付早膳,王勤默然垂手站在一旁候著。uCxsw.Com/待粥喝完,伶俐小婢遞上手絹,我抹完嘴,王勤轉過身去,再轉回來手裏捧著一個大碗,碗口上蓋了個青花瓷蓋,揭開之後濃鬱的藥香嗆得我咳了幾聲。一口氣灌了湯藥,小婢遞上手絹,我抹幹淨嘴,王勤再轉身,轉回來手裏還捧著個加了青花瓷蓋子的大碗。我不動聲色揭開,似乎是雞湯。看著上麵黃澄澄漂浮的厚厚一層油,我道:“一早起來,吃食還是清淡點。”
王勤對衣食向來很有自己的說辭,他道:“爺,今時不同往日。本來入了秋就當是進補的時候,如今您又傷了內裏,一碗雞湯頂個啥。昨兒李相也說了,此時不補,更待何時?爺您喝了罷,不然也對不起李相的一番好意。”嘿嘿笑了幾聲。
我皺眉:“什麼好意?”
王勤再嘿嘿笑了兩聲,才道:“昨兒老奴恭送李相回府時,李相傳授老奴一個燉雞湯的新法子。他說雞雖不是什麼金貴之物,但隻要方法得宜,滋補絕對是首選。老奴今天摸黑起早,照著相爺的傳授在集市買回正兩年重七八斤的老母雞,除毛去頭爪,旺火燒開燉一刻鍾,加老參蟲草,換文火頓半個時辰,改小火再燉一個時辰,熬出了您手上這一碗。”
我攪了攪湯,七八斤的老母雞縮成這麼一碗,果然濃稠。
王勤一臉欽佩地說道:“李相說了,這樣燉湯便是把一整隻雞的滋養外加老參蟲草的金貴全化在湯裏,爺,上麵那層金黃油亮更是精華所在,您嚐一嚐。”
我啜了一口,王勤搓著手期待地問:“怎麼樣?好喝不?”
“還不錯。”我點了點頭。
王勤結結實實舒了口氣,像是很欣慰。他大可不必如此的,我對膳食不講究,味道好不會撐死,不好也從不打算餓死。
王勤欣慰了片刻,喜滋滋的麵上漸漸升起一股崇敬:“想不到相爺位居極品,不但能輔佐皇上治國,又習得一身好武藝,而且對尋常家事瑣碎如煲湯竟也十分在行。”他頗為感慨地道:“這樣一個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頭麵人物,對外能遮風擋雨,對內會噓寒問暖,老奴活了一大把年紀,除了老爺就隻見過這個李相爺了。哎呦,往後哪個跟了他,哪個有福享。”
我湯喝了一半,沒留神被嗆得不輕。
王勤在一邊道:“爺,慢著點慢著點,這湯對您脾胃,老奴天天給熬上一碗。”
我喝粥喝藥再喝湯,等王勤收拾了碗器,已近晌午。當今昨晚上過了子時才起的駕,他離開之後我一直到雞鳴才又入睡,睜眼醒來時辰已經不早,湯湯水水灌了幾碗,連著午膳一起打發了。
昨晚我在榻上睜眼半宿,對當今的一句話耿耿於懷,他說隻有他口氣硬了,我當皇命遵從,他的話才湊效。
他的意思是我逼迫,他不得不對我用強用硬。
他說此話,十分地無奈,十分不舒坦。我聽他說此話,也十分無奈,十分不舒坦。到了那一刻,我才徹底悟了,當今認為我不夠聽話,而我覺得自己已經很聽話。
這就像公說公理婆說婆理,是個死結,想到就費神。
午後王勤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一本書來給我作消遣,看封皮頁腳破損的樣子應該頗有年月。我翻了幾頁,正史算不上,說野史也不對,看過一半昏昏欲睡。
醒來後又喝了碗王勤煲的不知道什麼湯,略用些飯菜。我一邊吃王勤邊在旁稟告,相府家丁送來禮盒,都是些名貴藥材。莫將軍也提了東西登門,我恰在熟睡,他坐了好一會兒才走。
一連數日,我在府中好吃好喝被伺候著,日子過得十分平靜。
躺在榻上頭兩天我其實想肯定會有人來探望探望我,結果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瞧見。我於是暗歎,還得獨自一人窩在府裏過些日子。
既無人造訪,侍衛把守又十分地恪盡職守,蕭家大宅活生生成了一塊靜土。一牆之隔,牆外世俗煙塵滾滾,牆內風止樹靜平靜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