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 東錢湖踏古題諷詩 忠應廟假寐得佚卷(1 / 3)

話說浙江寧波,宋代為明州鄞縣之地。宋仁宗慶曆七年,王安石以二十七歲之英年知鄞縣。在任三年,興修水利,貸穀與民,政績卓著。今城東南之東錢湖,即當年王安石興修水利之地。安石督率鄉民,浚治川渠,整修堤堰,變東錢湖為天然水庫,使澇有所蓄,旱賴以灌,百姓得以豐衣足食。當地鄉民感激他造福後代之恩德,紛紛為其修廟立祠。位於下水村之忠應廟,建於南宋,代代相傳,祭祀不斷。

八百多年來,因戰亂年荒,時毀時修,民國十五年又重修過,留存至今。東錢湖雖非遊覽勝地,因王安石興修水利之故,不時有文人學士來此憑吊。

這年,有位遊客,名叫匡時生,河南陝州人。此人青年就讀北京,五四運動中,也曾熱血沸騰,奔走呼號。大學畢業後,充某小報記者,常在報屁股上發表雜文,諷議時政。那年馮玉祥將軍率部入京,驅逐曹錕,又從紫禁城趕走溥儀,歡迎孫中山北上。匡時生慕將軍之名,投筆從戎,在馮部充一名幕僚。多年戰亂不已,他看透了中國政局風雲變幻:名為聯合,暗中踢足;今日聯盟,明日又大打出手。原先他慕名的那位將軍,也出爾反爾,使他大失所望。雖然東北易幟,定鼎金陵,也不過統一其名,割據其實,仍是“鹽漲糖貴馬吃草,軍閥混戰猶未了”的局麵。匡時生痛心之餘,決心脫離軍旅,不染政事。於是辭官歸裏,讀書林下,在古籍中尋找慰藉。五年寒窗,不問世事。他遍涉北宋曆史,潛心熙寧變法,尤仰荊公道德文章。常雲:動極思靜,久靜欲動。一日,匡時生思忖:“我研究北宋曆史,熟讀《臨川文集》,雖有領悟,還難窺其奧。何不踏訪荊公生平足跡,實地考察一下其地其事,以助了解其人。”於是,整理行裝,擇日南下。

十月,秋爽天高。匡時生買了二等車票,乘上直抵南京的快車。

這列從比利時購來的“綠鋼皮”,風馳電掣,不消兩日便抵達南京。

他走出下關車站,便有一人力車夫上前兜攬,這時他才想到該去何處下榻?車夫見他躊躇,機靈地說道:“先生若不是投親訪友,我拉你到夫子廟,那兒頂熱鬧,住旅社、吃館子都很方便。”此刻,匡時生隻好坐上車,隨他拉到夫子廟附近,落腳到一家旅館。洗過臉、喝杯茶,稍事休息後,上街找到一家飯館,撿一張桌子坐下,要了幾樣飯菜、一壺酒,吃得飯飽酒足。看著時辰尚早,便信步走到夫子廟來。果然熱鬧。隻見店鋪林立,攤販雲集,紅男綠女,熙熙攘攘。匡時生無心串攤走店,徑直走進廟內。看到兩廂朱牆綠瓦,中間鬆柏夾道,方覺耳邊清靜了些。跨進儀門,便看到大成殿巍然屹立。真是飛簷朝雲,琉瓦映日,合自然物華為一體。踏著漢白玉階剛走上殿台,十二根蟠龍玉柱頂著畫梁映入眼簾。進入大殿,迎麵夫子金身端坐,兩側四聖肅侍。供桌上紅燭高燒,香煙繚繞。殿宇間匾額高懸,紅柱周楹聯倚立。匡時生次第看來,難得一一記清,無非是黨國大員、儒者雅士頌揚之作。此時日近黃昏,他亦覺疲勞,遂走出廟門,回到旅館休息。

次日一早,匡時生翻身起來,急忙梳洗。吃罷點心後,出門雇了鹽漲糖貴馬吃草。此句射當時國民黨新軍閥諸係。鹽,射閻錫山;漲,射張學良;糖,射唐生智;貴,射桂係;馬,射馮玉祥,二馬為馮;草,射蔣介石,人稱草頭將軍。蔣、馮是主要對手。

輛車,直奔半山園而來。你道何故?原來半山園是王安石罷相後晚年生活的地方,原名白塘,在城東七裏,距鍾山亦七裏,故名半山園。

舊以地卑積水為患,無人居住。王安石二次罷相後,看好這塊地方,遂劈棘為園,構屋以居,並鑿渠決水以通城河,這裏變成“水滿陂塘穀滿篝”,“豚柵雞塒暮靄間”的田園。他辭世前二年,報請舍宅為寺,神宗賜額“報寧禪寺”。匡時生乘興而來,不料眼前卻是一片荒涼景象。經老農指引,方尋到禪寺遺址,已是瓦礫無存,荊棘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