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屋子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我開始回憶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記起,主任讓我們出診,我們上了高速公路,天空中開始打雷,越來越多,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我當時回頭看了看坐在後麵的護士小張,看到她正緊張地發抖。我聽見劉師傅說:“媽的,下了。”我剛一扭頭,就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而現在,我卻來到了一千多年前,身邊的人都叫我“皇上”。

那麼,那個2008年的急診科醫生張明德呢?現在或許已經是被人認為死了嗎?按道理也算是因公殉職吧,評的上烈士嗎?我的父母,現在該是怎樣對我這個獨子的離去而傷心欲絕?盡管曾經對父親是那樣的不滿,隻想遠遠離開他,可是現在真的“天人永隔”了,倒格外想他了。兒子不爭氣,快三十的人了,還不能自立,我的那些“撫恤金”(如果有的話),就算是對你們二老的唯一一次孝順了!

我環顧四周,已經是熱淚盈眶。這時,我在屋角的一張桌子上看見了一麵銅鏡。我不由自主地走過去,想看看自己的麵容。

鏡子裏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四十來歲,成熟,雙目炯炯有神,寬闊的額頭,濃密的短須略略有些卷曲,比起那個張明德,要有魅力得多。我又估了下自己現在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八吧,比起原來那個不到一米七五的我高出不少,而手背上的膚色,也比原來的我白皙許多。我記起楊廣的母親獨孤伽羅是鮮卑人,算起來,楊廣還是漢胡混血兒。如果要從我認識的明星裏挑一個長相接近的,我覺得有幾分香港的王敏德的樣子,當然王敏德沒有他的胡子。

我突然覺得老天爺(如果有的話)還是很照顧我,至少,就我現在的長相,也強過自己花錢去做整容。

但是,想到楊廣的下場,我不由又緊張害怕起來,我寧願做個普通人,活到七老八十,壽終正寢。

我打小就喜歡看曆史方麵的東西,讀大學以前,就通讀過柏楊先生的白話版《資治通鑒》,而就在最近—對不起,應該是一千多年以後,我正在讀文言的《資治通鑒》,並且就在被主任叫上救護車以前,已經讀到了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對隋朝的曆史,還算清楚。

我知道楊廣當了十五年的皇帝,活到了五十歲,也就是說,已經替代了他的我還有六年多的時間好活。

老天啊,一個人居然要兩次死於非命!

我離開桌子準備回到床上去,當我走過一扇窗前,我聽見屋外的兩個小太監(其實太監的叫法要到明朝才會出現,我圖省事,先這麼叫著)正在小聲議論。

“皇上怎麼跟以前不大一樣了,看上去怪怪的。”

“可不,連說話的腔調都跟過去不一樣了,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接著,我聽見許安在外麵低聲嗬斥:“兩個不要命的奴才,在這裏聒噪,不想要腦袋了嗎?”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許安小心的呼喚:“皇上。”

“什麼事?”

“回稟皇上,大臣們聽說皇上龍體康健了,都想來給皇上請安,也問問皇上聖駕下一步怎麼打算。”

“讓他們候一會,我穿……朕更衣以後就見他們。”

“遵旨。你們兩個,還不趕緊進去伺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