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遠的手指很長,手掌寬厚有力,指甲修剪得很幹淨。小小的板栗恨不得跟他的指甲一樣大小,兩隻手笨拙得剝著殼,陽光打在他身上,臉頰上還往下滴汗。

猶如猛虎細嗅薔薇的鐵漢柔情,果然最讓人心動。

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卓彥將臉別向一邊。誰料,一顆剝得不是完整的板栗出現在他的麵前。卓彥微微一愣,抬頭看了一眼,巴遠正衝著微笑。

卓彥一直沒有動作,巴遠拿著這麼一小顆栗子怎麼看怎麼有點尷尬。卓不才沉浸在兩人的氣氛之中,看了看爸爸,再看了看巴遠。伸手將巴遠手裏的栗子拿了過來,然後塞進了卓彥的嘴巴裏。

“嘎嘣”幾乎是下意識的張嘴一咬,板栗的甘甜就透到了舌頭上。卓彥抬頭看著山下,想想地球也挺好。最起碼,有比米飯還要甜的板栗。

當然,還有粵利粵……

蹲在地上,劉誌軍全程看著兩個人互動,眼睛裏一如既往的淡定。似乎能看出他倆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可是非比尋常又怎麼樣?他管不來太多,也不想管。

活了這麼大半輩子,又趕上兒子出了那樣的事兒。老農民劉誌軍,比一般人,能看開很多事情。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巴遠居高臨下地望著板栗園,心裏讚歎了一句:“今年栗子長得不錯啊,得打一天吧。”

“打還好,就是彎腰撿比較麻煩。”將煙抽完,劉誌軍拿著煙鬥往石頭上磕了一下,煙灰掉在了石頭縫裏。

竹竿有長中短三條,確定各種高度的板栗樹都能顧及得到。有些長得比較老的板栗樹,還算比較矮。但是一些新品種,樹就竄得比較高。

一行幾個人沒在囉嗦,巴遠和劉誌軍拿著竹竿開始打,卓彥帶著塑膠手套開始往袋子裏撿,卓不才和卓在下負責吃。分工明確,氣焰高漲,效率高。

雖然第一次幹農活,但是巴遠的效率很高。他與劉誌軍分片打,一人管北一人管南,這邊他已經快打到半山腰了,劉誌軍距離他還有兩三棵樹的距離。

卓彥彎腰撿栗子,塑膠手套很厚,毛毛地抓著板栗,倒是不會被紮。卓不才邁著小腿,一點點地跟上來。後麵,卓在下一直扶著她。

一個人撿栗子確實麻煩,卓彥撿了兩袋子,腰就有些直不起來了。他平時都是靠著卓在下幫忙秋收,幾乎不鍛煉,看著還生龍活虎得在樹上奔走不停的巴遠,卓彥覺得體力真心是太重要了。

樹葉很茂密,等打栗子的兩個人都不見了蹤影。卓彥一屁股坐在石頭上休息著,抱過卓在下,說:“在下幫幫爸爸吧。”

流著哈喇子,卓在下點了點頭。將橡膠手套戴在卓在下手上,伸出卓在下的手,手掌瞬間變大。一小片落滿栗子的地上,卓在下手到之處,瞬間變得幹幹淨淨。握住手掌裏的栗子,卓不才撐著尼龍袋子,僅僅是一隻手掌裏的板栗,就將一個袋子裝滿了。

三個人通力合作,很快,將山頂上的栗子撿了個幹幹淨淨。直到能看到下麵劉誌軍與巴遠的人影,卓彥這才將橡膠手套拿回來,蹲在地上繼續撿。

或許是一直沒有聽到卓彥的動靜,巴遠偷了個懶,從樹上跳下來爬到了山上,見人家一家三口井然有序的蹲在石台上在剝著栗子吃。巴遠訝異了一下,笑眯眯湊上去,將卓彥手裏的栗子拿過來一把塞進嘴巴裏,“嘎嘣”一聲,甜甜地。

“你效率還挺快。”巴遠由衷地讚美道。

嫌棄地看了巴遠一眼,將手裏的板栗塞到巴遠手裏,督促道:“我剛剝好你就拿去了,給我重新剝一個。”

這話卓彥說的自然,可是在巴遠的耳朵裏怎麼聽都有點撒嬌的味道。卓彥的皮膚很白,汗毛很少,幾乎沒有。所以這也注定,他不怎麼流汗。盡管幹了一大會活,臉上仍舊是幹幹的,被陽光曬得有些紅。

好像是因為說這話說的吧,巴遠想。

微微一笑,巴遠也沒說什麼,蹲在地上繼續用大手笨拙地剝著栗子。一會,將剝好的栗子直接塞進了卓彥的嘴巴裏。

自然咀嚼著栗子,卓彥的丹鳳眼眯成一條線,巴遠仔細地看著他,突然一笑說:“其實,我們倆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的。”

眼睛微微一睜,卓彥看了巴遠一眼。巴遠眼中含著笑,挺真誠,不像說假話。

可是卓彥知道,這是假話。

有些話,假的就是假的,即便你用再真切的心講出來,那也不過是讓那話說的更假而已。

將板栗咽下去,卓彥看著遠方,太陽有些刺眼。哼笑一聲,卓彥吐出兩個字。

“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