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來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母親回到家,拉著離若,坐在離若通常寫作業的書桌旁。她看著離若,眼中顯現淚花,伸出手,摸了摸離若嫩嫩的臉蛋。突然,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眼光瞥向別處,緩緩地開口說道:“小若啊,媽媽要出去打工了,去浙江。”
“去那裏幹什麼?”離若一臉茫然,望著母親,心裏忽然咯噔一下。
“媽媽要去那裏給你生一個小妹妹。因為家裏這邊計劃生育管得很嚴,如果媽媽不去外地的話,會被抓起來坐牢。”她轉過頭來,忽然一把抱住離若,“小若不希望媽媽坐牢吧?”她的聲音有些許的哽咽。
“不希望,離若希望媽媽永遠陪在我的身邊......”離若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小若聽話啊,媽媽隻去一年多,把妹妹生下來不久就會回來了。媽媽知道,小若一直都是很聽話的小孩。”是啊,離若的確是個很聽話的小孩子,每次放學都按時回到家,老師布置的作業都很認真地完成,每天都自己梳齊肩的長發。
離若沉默了,母親本來就隻能一個星期回一次家,隻能在周末陪著她,平常都是父親在照顧她。小女孩的心思很簡單,她也想像班裏的其他女孩一樣,紮著漂亮的辮子,戴著俏皮的蝴蝶結,在漂亮媽媽的陪伴下來到學校。可是,母親這一走,她小小的願望便再難實現了。
後來,母親走了,父親幾個月後也去浙江陪她和未出生的小妹妹了。
離若到了上小學的年紀。父母把她托付給了外婆。離若的外婆家在山上,離小鎮很遠,卻也寂靜,遠離了塵囂。但是也遠離了小溪,遠離了閩耀,遠離了她最好的小夥伴。
離若的小學生活,就這樣在淡淡的憂愁中開始了。
少年不知愁之味。雖然爸媽離開了離若,抹眼淚的日子在與同學們的歡聲笑語中漸漸消失。
雖說小小年紀便缺少了爸媽的陪伴,離若還是一個乖學生,每次考試總是名列前茅。但班裏也有一個與她齊名的男生,叫做陳洋。每次選班長的時候,他總是她最強有力的對手;還好,上天還算厚待她,由於班裏女生比男生多一個,她每次都能安然地坐在班長兼第一名的寶座上;而他,隻能委屈地做一名副班長了。
離若上的小學離姨媽家很近,隻隔了幾塊梯田。冬天有時放學會比較晚,離若就會去姨媽家。母親臨走之前拜托過姨媽,讓她代她自己好照顧離若。離若其實有些害怕見到她,她跟母親有五分相似。
在去姨媽家的路上,離若並不孤單。有一個小女孩,傻乎乎的,頭頂紮著兩個長到背脊的辮子,住在姨媽家的附近。她們,成了好朋友。
那天,天空很藍,稀疏的幾朵白雲懸掛在空中,緩緩地,緩緩地變換著身形。離若喜歡上了望著空中的白雲發呆,有時望著望著,母親就會對她溫柔地笑,父親就會用下巴的胡渣蹭她的臉蛋。那天,離若想爸媽了。那天,班裏上戶外課,老師教他們跳皮筋。那天,輪到了離若。
離若握著手中的皮筋,望著天空,低下頭,又抬起頭,閉上眼睛。她舞動皮筋了,她跳了。可是,她的手和腳並不在同一個節奏。她試了好幾次,還是徒勞。
“哼,還是鎮上來的呢!皮筋都不會跳!”
“就是就是。學習那麼好有什麼用,這麼簡單的東西都不會。”
“哈哈哈哈!哼!”
女孩們的嘲笑聲回蕩在離若的耳邊,可是,她並不難過,也不會哭。她放下手中的皮筋,走到遠處,坐下來,用自己的雙手環抱著雙膝,抬頭,望向那片美麗的天空。
“小若!”離若聽見有人呼喚她,母親也是這麼叫她的。
“沒關係,以後我來教你吧!”離若回頭,看見她的好朋友蔣小亞正小跑著朝自己這邊過來。她笑了,她並不孤單,是的,她還有她,也還有她自己。
那天天色又晚了,離若來到姨媽家。
在鎮上上中學的表姐回來了,給她帶了好多小零食。表姐把這些小吃放到她手中的時候,她又笑了,她多想能有一個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