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嶄露頭角第三章
上百個隊員的生命換來了其他人的生存,死的人太多已經超過了活人的處理能力,恢複過來的大伯父命令二伯父和父親各領一個隊員從東西兩個方向前出一裏遠近放了暗哨,派四個人回老鷹窟取幾個簡易鍋灶回來蘇家堰的戰場就地埋鍋造飯,一匹被流彈打死的日本軍馬被大卸八塊後又被細細分解煮到鍋裏。其他的人則加班加點輪流吃飯挖坑埋人。
所有的一百多個陣亡者被合葬於一個大坑,大坑的底部鋪滿了樹枝野草,每具陣亡者的遺體上又蓋了一層樹枝,最後用土覆蓋。一人深的墓坑裏並排躺滿了殉難的遊擊隊員。所有的人都默默的揮鍬鏟土灑向長眠的陣亡者,沒有人說話,隻聽到新鮮潮濕的泥土砸在樹枝上的唰唰聲。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合葬坑裏的黃土漸漸堆出地麵,最後呈現在活人麵前的是一個長十丈寬一丈高五尺的橢圓形大墳堆。悲愴肅穆的氣氛籠罩了整個蘇家堰。所有的鬼子偽軍的的屍體都被扒光了衣服暴屍荒野,婦女隊員則在這個環節中回避。扒衣服的目的不是為了泄憤而是為了秋天冬天到來的時候禦寒。
大伯父想起蘇家堰裏的屍臭味,最後說:“把鬼子也埋了吧,不要臭了這塊地方”。劉石匠說:“埋這麼多鬼子又得挖個大坑,不如燒了省事,也省的他們萬一成精了再出來害人”,大伯父和陳副司令都說這個辦法可以。
西川有一說法,凡是不到六十歲就死了的人如果埋葬的時候屍身上有血跡未洗幹淨就入土,死了的人就有可能靠著那點傷口的血不斷修煉直至全身的死血變成活血,這個時候死了的這個人就變成一個“出土墓鬼”而不歸地府閻王管轄,它會先吸小家禽的血待功力長進後再吃大牲口的血直至最後可以吸人的血,等到可以吸人血的時候就成難以控製的惡鬼了。到那時隻有法力高深的老和尚和道士才能鎮壓得住。幾年後石灣村確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一件離奇詭異的事情。
五六十具鬼子和漢奸的白花花蛆蟲一樣的屍身被拖在一個低凹的土渠裏,屍身下麵是一些從燒毀的木板車上剩下的木頭,木頭的上麵是從附近撿來的柴草,半夜時分一堆巨大的熊熊燃燒的大火吞噬了那些沒有資格享受土葬待遇的屍體,滔天的惡臭味再一次飄滿了西川南北兩岸的千溝萬壑。父親覺的所有的花草樹木山川河流都被這種惡臭的氣息所沾染,他渴望來一場傾盆大雨將這個充滿惡臭的世界洗滌幹淨,所有的人都覺的呼吸困難,惡臭無所不在。鬼子活著要糟害人死了還要臭汙這個地方。
幾個遇難婦女的埋葬地點讓人們有點為難,按照習俗是不能和那麼多的男人葬一起的。劉石匠讓人在緊挨著大墳的旁邊另挖一個小坑葬下。劉石匠說:“顧不了那麼多了,這幾個女人有這麼多男人的保護,日本鬼子的孤魂野鬼也不敢靠近了”,劉石匠繞著一大一小兩座巨大的墳墓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口裏念念有詞,在一塊碎布上用手指蘸著地上的血寫了幾道誰也看不懂的符燒於兩座墓前。三天過後,一場大雨如期而至,浸淫多日的惡臭被清涼透明的雨水一掃而光,漪水河河水暴漲濁浪滾滾,日本兵和漢奸的被燒的不完全的屍身被水渠裏的洪水衝進了黃蕩蕩的洪水中無影無蹤。父親終於可以暢快的呼吸了。
老鷹洞裏糧食充足,從戰場上運回來的戰利品堆放的滿地都是。光是被流彈打死的拉車的驢馬就有五匹,糧食十六板車,活馬三匹、活驢兩條、活騾一匹、板車十六架。七十支長槍四支手槍等不再贅述。
一個複仇隊員帶著幾天前報信的南縣老頭走到大伯父的麵前,大伯父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人好一會才想起了還欠著他的錢,大伯父問:“還欠你多少錢?”,南縣老頭說:“七塊大洋”,南縣老頭的喉結上下運動仿佛在吞咽著什麼東西。大伯父說:“幾十個日本鬼子都被我們幹掉了,你回去了告訴鬼子讓他們盡管放馬過來,老子們在這候著”,南縣老頭一疊聲的說:“不敢不敢,我隻把日本人的消息給司令你報告”,大伯父說:“這次多虧你的消息靈通讓鬼子死了這麼多人,諒你也不敢去給鬼子報信,回去好好的繼續打探,為中國人做點好事,好處不會少了你的”,南縣老頭說“是是是,對對對,好好好”,大伯父讓劉石匠取出八塊大洋給了南縣老頭說:“多給你一塊算是獎勵你的,以後多提供消息”,南縣老頭感激不盡的說“好好好”。老頭又一次被蒙了眼押送出溝口過了河上了公路才解開蒙眼的黑布。
南縣老頭提心吊膽的想著會不會被這兩個押送他的人謀財害命,荒山野嶺中隨便給他一石頭就可以結果了他,這種兵荒馬亂的年月死個人就跟死個螞蟻差不多,見解開自己的眼罩方才放下了心。父親解開老頭的眼罩時對他說:“路上小心點,財不外露”,南縣老頭說:“好人,好人”。
保山支隊的陳隊長一日之間幾乎成了光杆司令,原先六七十人的隊伍一日之間幾乎死傷殆盡。大伯父心中難掩對陳隊長的愧疚之心,他說:“陳隊長,不用去黃河邊了,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打鬼子吧,你當司令,我當副司令,這次是我連累你成這樣,”,陳隊長沉默片刻說:“你也別自責了,我們麵對的是鬼子,打成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我有點心亂,讓我想想再說吧”,他轉身對著僅存的幾個隊員說:“你們幾個何去何從自己做主吧,先拿上些吃的回家去養養傷,順便安點安點那些犧牲的同誌的家屬,願意繼續打鬼子的話就再來這裏”,其中三個沒有了家口的隊員都表示願意留下,大伯父給另三個受了輕傷的保山隊員安排了兩頭毛驢,每條驢背上都馱滿了沉甸甸的糧食,陳隊長吩咐把這些糧食和驢肉分發給陣亡者的家屬。
大伯父和陳隊長同病相憐,彼此的痛苦和煎熬都能感同身受。我相信,那時的陳隊長已經喜歡上了儒雅而又堅毅英武的大伯父,很少人能把儒雅和英武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集於一身,勇猛陽剛者往往缺乏風情,溫文爾雅者大多陽剛之氣不足。那時的大伯父隻要有了閑空就會帶著幾個人多方尋找打問漪萍大伯母的下落,雖然身邊多了個同樣俊美英氣的巾幗英雄陳玉婷,但是大伯的心裏依然思念著他的漪萍,他的眼睛似一汪秋水的小鳥依人的漪萍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