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公子美貌天下知,但如果隻是美貌他不會有今日的聲名。和他的美貌一起揚名的還有他的邪氣。一個人如果美豔而聰穎,出生又非凡,那麼多少都會讓人覺得不可接近,偏偏宇文還生就帶來一種讓人親近的詭異魅力。如此不可相溶的種種特質交合在一起,便這似正似邪的宇文長卿。
宇文已經下了狠心,犧牲小蘇陌,保全大局。從始到終,他臉上從未有任何異樣。
連水香也猜不透她家公子那張美若春陽的臉龐下藏的到底是不是一顆冰做的心髒。
倒是魯公,這麼多天的相處,老人家是真心喜歡蘇陌這個娃娃。可歎膝下無子,若是有,小孫女也該要是蘇陌如此貼心乖巧才好。
魯公聽得宇文下令去叫鎮南王,自然知道宇文是要讓鎮南王按西洋大夫所說去輸什麼血。西洋大夫已經有言在先,不相同的血會讓人斃命。蘇陌幾乎死定。不過不如此,魯公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穩住如今局勢。隻可憐小小蘇陌,還來不及長大。想到這,魯公摸了摸蘇陌的額頭。
誰料,這一摸,蘇陌竟然發生哼哼聲,緩緩睜了眼。蘇陌迷迷糊糊間認清眼前的人,求助道:“魯爺爺……死了好多人……好多血……我臉上都是血……魯爺爺,帶我回家。”
蘇陌仍記著中箭前的海寇之戰,那血肉橫飛的場麵對她的刺激太大。一聲“帶我回家”,魯爺爺老淚縱橫。魯爺爺沒說話,隻摸著蘇陌的小臉,喉頭堵得一言難出。他是見多識廣的人,明白蘇陌這次睜眼不是好事,而是“回光返照”。
“鬼琰。”蘇陌突然輕念。
戴鬥笠的少年來到台子前。
“對不起。”蘇陌說。她終於找到機會說了。
少年搖頭,停頓一兩秒道:“我不生氣了,你說得沒錯,那家夥算個好人。”
蘇陌臉上浮出一絲微笑,又道:“我好累啊…我想睡覺…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鬼琰震了一下,回頭去看宇文公子。
宇文公子自從蘇陌醒來,就一直在看著蘇陌。宇文公子點了頭。
鬼琰有點發抖,將鬥笠取下。朦朦黃燈下,露出一張稚氣的臉,此時竟是淚珠閃閃。比起那凶神惡煞的麵具,這張臉根本不會讓人害怕。
蘇陌說:“我還想去看花。”
魯公鬼琰不解,看什麼花?還不來不及問,就見蘇陌閉了眼。
這一閉,再醒恐怕就難了。
王家外院堂上,鴉雀無聲,氣氛緊張得讓人呼吸困難。大人們都是不言不語,老王妃閉眼打坐。鎮南王受不了這種氣氛,尋了個借口逃了出來。
那玲兒是個狡猾的,心念飛轉,見鎮南王出去,便稱自己要到院中散散心,居然也跟著鎮南王走了出來。
她要幹嘛?
她自有打算。她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此時此刻曹風一定在想甩開自己,以免獲罪。說不定早就安排好下策。而自己,絕對不能成為他被拋棄的垃圾。他不能救,隻能自救。
玲兒從來不信命。在她看來,若是信命,她這輩子早該完了。從小到大,一步一步,玲兒走得艱難。同樣是出生,別人生在富貴人家,她玲兒卻投在青樓裏最低等的戲班裏;稍長大,因為容貌不佳,受盡欺淩,哪怕她聲音再好,哪怕她再努力地學那些唱段都沒用。不會有人正眼看他。似乎一出生,她就被打入了永不見光的地牢,沒有出頭之日;玲兒也曾經好心過,她曾經幫一個青樓的姐姐與男子私奔,那個男子當著玲兒保證會給姐姐一個家,要姐姐下半生有靠。玲兒感動了,她幫姐姐逃跑,為此她被打得死去活來。可是她的傷還沒好,那姐姐就回來了,姐姐的錢被卷走了,姣好的容貌也被毀,流落在青樓附近乞討,最後傷痛交加地死去。從那以後,玲兒徹底明白了不能靠任何人,要想活得好,隻能靠自己。
曹風自然是想甩掉她,她不奢望曹風能救她。她隻有靠自己。
鎮南王是皇室子嗣,若是能取到他的血,這一關好過。玲兒看了下自己的戒指。這是某些青樓女子會戴的戒指,戒麵和戒托之間藏有一個活括,用來放藥。如今,裏麵沒有藥,卻可以放些別的東西,比如血。她跟在鎮南王身後,偷偷取下了頭上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