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才蒙蒙亮時,將軍府上的奴婢仆從都早早起了,灑掃庭院,端盆打水伺候主子,各行其是。
縣主的落梅院裏,李嘉月打了個哈欠,看著鏡子裏正在給自己梳頭卻眉頭不展的大丫頭便道:“水仙,今日大公主的誕辰,你留在家裏莫要跟我去了,你也真是的,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你小女兒病了怎也不告知我一聲,府裏的大夫可不是養著他們吃閑飯的。”
水仙一聽便感激的什麼似得,卻覺得愧疚主子,便道:“小風寒罷了,她哪有那麼嬌貴。奴婢不知說什麼好,伺候縣主是奴婢的本分,真是,唉……誰把這小事拿來煩擾您的,看我待會兒不撕碎了她的嘴。”
正待此時選好了衣裙褙子等服飾的另一個大丫頭走來,聽見她如此說便笑道:“是我說的,你能怎麼我?縣主,你可要向著我才好。”
李嘉月樂了,“你們倆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怎還這般愛抬杠,罷了,我若一時聽不見你們抬杠還不習慣呢,風寒可不能大意了,芽兒才那麼小呢,就這麼定了,我今日隻帶著茉莉去,再讓你手把手教出來的那個紫綾跟上,這便行了。”
水仙心內暖洋洋的,自家縣主便是如此善心,拜謝之後,送了縣主並三小姐出門上了馬車這才往家裏去。
將軍府一眾奴仆居住的地方一部分未成婚的住在府內以方便使喚,還有一部分成了婚的,便被安排在將軍府後頭那一溜小院子裏,這些小院子原本便是將軍府的一部分,隻是為了分清尊卑主仆令外把門開在了深巷裏。
水仙是六年前嫁了府內的大管事,生了兩個女兒,這會兒生病的便是小女兒了。
日出東山,晚霞的餘光爬上屋簷,鳥鳴啾啾,天光大亮。
柴草堆裏的華婉隻覺得頭暈眼花,機械般的在已經被她咬爛的手腕上又咬了一口,可是,這種辦法卻不能夠給她提神醒腦了,因為,她已感覺不到痛。
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自那日告狀之後應該過去兩日了吧,身上的鞭痕和杖刑留下的傷已令她疼的沒了知覺,伸手扒開擋在眼前的稻草,她又看見對麵屋簷下那一窩熱熱鬧鬧的燕子,一對燕子夫妻,三隻小燕子,每日裏燕子夫妻早出晚歸給孩子們帶來新鮮的蟲兒,周而複始。
她好羨慕,心裏一直在滋生著這樣的貪念,若發生的一切都是夢,為何這夢開始的地方不是在她兩歲的時候,她相信,兩歲以前的自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寶貝。
燕子飛來飛去,她的眼前出現了重影,死亡是什麼感覺?
輕飄飄的,像靈魂出竅。
耳鳴目眩,天旋地轉,看不見了,聽不見了,所有的感官都開始罷工。
終於還是沒能等到嗎?
母親,好不甘心啊。
被露水打濕的稻草堆裏,那黑乎乎的一團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時光彈指過,在宮中熱熱鬧鬧繁華恭維的氣氛裏,不知不覺便到了下午,太陽落山宮門便要下鑰,郡主縣主貴婦們紛紛告辭出宮,李嘉月揉揉太陽穴也跟皇後嫂子告別,她是喜靜的人,若是參加些熱鬧吵雜的宴會酒席便會頭疼。
錦繡大轎中,李嘉月閉目養神,“樓華婉”跪坐在母親身後,白嫩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給她按壓著,眼睛卻透過薄紗望向轎外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身上。
李嘉月慢慢睜開眼隻當不知,“以前是阿娘不好,談笑間沒把定娃娃親當回事,就那麼糊裏糊塗應下了,卻不想古人最是不能拿這兒女親事玩笑,再改口怕要得罪王妃嫂子,隻好應下,何況,元希生來便和別的孩子不同,沉靜寡言,聰慧無雙,小小一個人就有主見的狠,第一次見你便把自己喜歡的一對玉鈴鐺解下給你戴上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