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想要走過去,兩腳卻仿佛被固定在原地,整個人如聖經裏被施了魔咒的“罪人”,就在原地,被化做了一根鹽柱。
定睛再看時,那相依相偎的兩個人走入了一棟樓的單元入口,背影已完全消失不見。
夏桐將淚水狠狠地蹭在身邊粗糙的樹幹上,一顆心就像被揉碎般,狠狠地疼。
回到車裏,夏桐手握著方向盤,卻沒有了方向,能去哪呢?還能回去嗎?回到那個叫做“家”的地方?那裏還能叫做家嗎?不是說,有愛的地方才叫家嗎?或者,現在林陽的家,早已轉移到了這個小區中某棟樓裏的某個窗子的後麵了吧……
最後,夏桐還是決定先回家看看母親,林陽的事是不能說給媽媽知道的,越是麻煩的事情就越應該自己處理,不能讓老人操心。這是一個成年人,一個做兒女的可以盡到的最低的“孝道”。夏桐隻是很想看看媽媽,很想聽聽她說話,很想和她待一會兒。
夏桐回到母親家裏,兩室一廳的老式住宅,卻被媽媽收拾得窗明幾淨,十分舒適。鬱夏桐的父親在五年前去世了,母親一直單身一人,日子卻過得越來越有味道,不止把房間裝點得典雅清爽,而且閑來無事今天和老朋友聚聚會、明天去老年合唱團唱唱歌,日子過得豐富多姿,半點也不用夏桐這個做女兒的操心。
和母親打了招呼,夏桐的目光被客廳茶幾上擺放著的一套精美的青花瓷餐具吸引過去,“媽,這套瓷器真漂亮,挺貴的吧!”
“是啊,用這個吃飯一定會更有味道,中國菜就是講究個色香味俱全,用好一點的餐具會讓好菜有種錦上添花的效果,這是我在廚藝培訓班上聽老師說的。”夏桐的母親笑道。
“啊,媽媽,你又去參加廚藝培訓班了?”夏桐強打起精神問。
“對,飯總是要吃的,為什麼不吃好一點?”
“這下,我們可有口福了。”夏桐繼續強顏歡笑,好在母親倒沒看出什麼不妥。
“可是今天不行了,一會兒你於伯伯來接我,我們有活動。”
“於伯伯?”母親的話引起了夏桐的興趣,“媽,是你那個中學同學於伯伯嗎?他好像也沒有老伴,上次我回來就看到他來家了。他是不是對你有點意思?媽,你一個人生活也不是個事兒,要不你考慮一下?”
“他有沒有那個想法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隻知道一會兒我們老年人合唱團有活動,我搭他的順風車方便些。”夏桐的母親說。
“啊,不是兩個人的約會啊?”夏桐一聽,有點失望。
“當然不是什麼約會,夏桐,媽是決定一個人過了,不過我不會給你多添麻煩。我會在還有能力照顧自己生活的時候讓自己盡可能過得好,等到真的必須有人照顧時,才去麻煩你們。”
“媽您說哪去了,您要是覺得一個人悶,可以隨時去我們那。”
“我才不去呢,你們二人世界,我一個老太婆夾在裏頭算怎麼回事?我得走啦,冰箱裏有吃的東西,你餓了自己放微波爐熱熱。”裝扮整齊的“老太婆”初看上去不過年近五十的樣子。拿起房間鑰匙,夏桐的母親又向自己的女兒道,“不過夏桐,我不去你那也不會再找老伴,人要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是很艱難的一件事,我和你父親在一起這幾十年也是經曆了無數風風雨雨坎坎坷坷,這中間也有著很多的委屈和讓步以及妥協。能夠走到最後的主要原因不僅僅是過程裏的不斷磨合和包容,更是因為年輕時最初的那份情感是真誠的,是無法替代的,而過了那個年紀就難得再擁有那份真誠與堅持了,也沒了那份不管不顧的勇氣和力氣。所以,即使是遇到比當初的人更合適的人選,遇到比當初的情感更誠摯的感情,也不會再有一開始時的感覺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夏桐,因為,你已經不再是當初的你了。”
母親最後的幾句話,讓夏桐覺得,雖然媽媽沒明明白白地問自己什麼,但是,她還是從自己的神情裏看出了一些異樣,那些話,是母親對自己的忠告。
“年輕時的那份情感是最真誠的,是無法替代的,過了那個年紀就再也沒有了那份真誠與勇氣,而那些卻是兩個人相守一生的最重要的基礎。”是啊,即便,現在有一個和當初的林陽一樣值得自己去愛的人站在麵前,即便現在有一份與當初的自己和林陽之間一樣純真的情感擺在自己麵前,鬱夏桐,你還有那份勇氣還有那個力氣重新開始嗎?
沒有心思吃飯,夏桐將車子停在母親家附近,獨自一個人漫無目地的走著。那一晚的月色很美,美得帶點淒涼。
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大學的校門前,一對對小情侶,甜蜜地走在一處,全都是當初的小鬱夏桐和小林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