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 / 2)

發生了這件事,張讓朝也不上了,立刻將伍孚押下去親自審問,酷刑之下,伍孚隻說自己是為友人報仇,問他有何同黨,則一概不答。

荀彧想,前幾日張讓罷免貶斥的一群官員中,有一人在被轟出京城的過程中身亡,雖然張讓稱不知情,必定是他手下殺人害命。伍孚恐怕就是為此事而來。

荀彧敲開了司徒王允的府門。

“文若找老夫,有什麼事情?”王允依然是和顏悅色,在客房接見荀彧,入座後詢問道。

“荀某寫了一篇文字,想請王司徒過目。”

“哦?”王允接過荀彧遞上來的簡書,隻看了數行,臉上變色,猛地起身向外張望。發覺並沒有人偷窺,又覺得自己失態,幹咳一聲坐回席位上。

荀彧端坐不動,一副“無論如何都請你看完”的神氣。

王允低頭又將所有文字都讀完了,越看神色越不自然,道:“文若,你……”

荀彧忽然起身,一揖及地:“王司徒,在下今日來,是以辭行。”

王允又嚇一跳:“什麼辭行?”

“明日我就將此文謄抄,張貼於洛陽大街小巷,使人人皆知張讓慘殺忠良之暴行。我知此行絕無幸免之理,所以特向大人辭行。大人照拂我良多,某感激於心。將來若還有機會,當重登府上,聆聽教誨。”

激將法。荀彧自然不會傻到真去貼檄文與張讓硬碰硬,但他篤定王允絕不會眼看他去送死。果然,話音剛落,王允急忙道:“不可!文若,怎可冒此大險?”

“王司徒,如今的朝局,你還看不清楚麼?大將軍與張讓水火不容,一舉一動牽動朝局。但是真正受到擠壓的人是誰?正是士大夫!賢者不能進,奸佞橫行於朝,皇綱傾覆之際,士人卻隻能聽任擺布,毫無作為。我等自幼飽讀詩書,言必稱忠孝,行必循聖人規範,而今卻坐視閹黨禍亂朝廷,寧不羞煞!”

話雖是為了打動王允,卻也是荀彧的真心。看看大漢疆土遍地瘡痍,看看黎民百姓之慘狀,為何還要受製於張讓?為何不能挺身而出痛斥逆行?為了儲蓄力量他可以蟄伏忍耐,但如今時機已至,不可再忍!

王允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荀彧雖然沒將矛頭對準他,卻每句都像是在指責他。但他還是覺得不妥,道:“文若,宦黨當政的確為國家之禍,然而你又何必在此時出頭?再過三日,論辯大會即將舉行,以你的才學,自然可以名聲大振,而後入朝為官,老夫等人慢慢削弱張讓權柄,豈不是更穩妥?”

“不忍伍孚橫死而已。”荀彧說道,“王司徒,忠臣義士還要死多少才夠?”

王允捏著胡子的手停住了。

“難道一定要等到張讓將我們趕至絕境,才負隅而抗?全國的士子都彙集在京都,還有什麼時間比現在更合適?伍孚之死,群情洶洶,隻欠一個引燃的火種。此時再不讓陛下與天下臣民聽到我們的聲音,等到國家崩壞,我們還要怎樣挽回?”

王允站起身。他看向荀彧的目光已經不單純是對後輩的欣賞,而轉變為一種平視的尊敬。

“是啊,忠臣義士,還要死多少才夠。”他撫摸著自己稀疏的胡須,不無慨歎,但頓了半晌,還是說道:“但老夫依然覺得,現在舉動太過冒險……”

荀彧見他多少有所動容,口風一轉,淡笑道:“王司徒,其實在下又何嚐希望白白送死?如果能從司徒這裏獲得些幫助,是在下的萬幸。”

這件事王允不可能直接出頭,但是朝中一些激進的官僚,卻需要王允牽線聯絡。

王允摸著胡須一揮手:“老夫明白了,文若稍待,老夫寫幾封書信,你帶著去拜訪幾位大人,他們會給你個滿意的答複。”

荀彧等的就是這句話,深施一禮:“謝王司徒。”

“不必謝我,老夫忝為三公,事到臨頭卻畏首畏尾,真是慚愧,慚愧啊。”王允搖頭苦笑,一邊取過素絹,提筆在上麵急急寫了幾行字。寫了五六份,全都交付到荀彧手裏:“這些人向來與宦官不睦,想必願意上表為伍孚陳情,老夫也會盡可能幫你們說話,你們務必小心謹慎,能救伍孚最好,若救不了,也不要將自己牽連進去。”

此事勢必會攪得朝野大亂,不牽連隻怕難啊。荀彧心中這樣想著,口中卻說道:“是,多謝王司徒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