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平二年,二月初八,晴。
豔陽高照,初春的寒冷正在逐漸退去,天氣漸漸變得暖和,可是在張燕的大帳之中,卻彷如嚴冬猶存,一陣壓抑著的寒意彌漫在其中。
“說,今天又有誰走了?”
張燕的語氣極其冰寒,讓得一眾部將是不自覺地一陣顫抖。
“回渠帥,今天……”硬著頭皮出列,可是話到半途,這名黑山部將卻是不敢再說下去了,生怕接下來的話會刺激到張燕,讓他的怒氣對著走進勃然而發。
求救似的,部將的眼睛四處亂轉,可他眼神所到之處,隻見各位同僚都是忙不迭地移開了視線,一副見死不救的模樣。
久等屬下答案不得,張燕也不多廢話,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陰沉著臉向著出列的部將走去。他這一走,當場就嚇得部將臉色蒼白,渾身虛汗狂冒,心頭一陣壓抑。
眼看著張燕越走越近,這名出列的部將臉色是越來越難看,身上的虛汗也是流得更厲害了,最後等到張燕走到他的前,看著張燕那雙在平靜下掩藏著怒火的雙眸,他心頭突然一下顫動,連忙直起了身子,抬頭望天,連珠炮般高聲說道:“回渠帥,今天掾哉頭領帶著三百部下和兩千家屬離開了大營,下山去了。”
聽了部將的話,張燕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到了兵器架旁,一言不發,想象中的喝罵踢打沒有到來,部將心中不禁一鬆,可是還不等他把這口氣鬆出口,張燕不過沉靜了片刻,然後便突然一腳踢出,把整個兵器架踢倒地上,幾把短刀和一支長矛馬上散了一地。
“該死!該死!該死!早知這樣,當時還不如和楊鳳他們拚刀子,殺了他們,然後吞並他們的部眾,總比現在散夥要好!該死的漢軍,該死的於毒,該死的楊鳳!該死該死該死!”
張燕在那裏跳腳咒罵個不停,身後眾將是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同時他們還在心想,當時要是像剛剛渠帥說的那樣,不是和楊鳳他們互相顧及著對方在大帳外集結起來的兵馬,直接把楊鳳幾個砍死,然後吞並他們的部眾,把黑山軍的大權握到手裏,那該多好。
當初就因為李大目等幾個小頭領不想牽扯進黑山軍高層之間的爭權奪利當中,而帶著人離開了山上去投降官軍,這已經是讓得其餘許多同樣的小頭領心中猶豫,是否也要下山暫避一下風頭,而在楊鳳和張燕撕破了臉,第二天楊鳳等人就率軍和張燕分道揚鑣以後,更是刺激了許多小頭領,讓他們感到了前途暗淡,士氣一下子就跌到了低穀。
最糟的是,偏偏這段日子山下不斷傳來李大目投降官軍以後,官軍不但給了他們糧食,還給了他們土地讓他們耕種,而官軍所收的賦稅更是隻有收成的一成,這頓時就讓許多黑山軍心動了。
有一塊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本就是這些出身窮苦的黑山軍最大的追求,而他們之所以會加入黑山軍,也不過是當初實在是活不下去了而已。而如今,除了造反以外,他們又發現了另外一條活路,而且這條活路不用刀頭舔血,不用以命相搏,隻是簡單地需要他們放下武器,然後他們就可以擁有一塊讓他們安身立命的所在,他們會拒絕嗎?
於是乎,很快地,許多隻有兩三百士兵的小頭領便相繼離開了黑山軍,投降了官軍,連同今天下山的掾哉,多日來離開的小頭領再加上離開的楊鳳、張雷公和左髭丈八等人,黑山軍一下子就失去了兩萬多的士兵。
兩萬多的士兵啊,這些可都是張燕借以立足,爭雄天下的根本啊,就這麼沒了,張燕心裏頭那個恨啊,可是更讓張燕抓狂地,卻是明明看著這些士兵離開,他居然不能攔下他們,因為一旁還有黃龍、睦固等人在看著。
黃龍等人一直想投降官軍,張燕是知道的,不過因為他們手中一直掌握著兩萬多兵力,他們怕就這麼投降會惹來官軍的猜忌,暗地裏對付他們,即使到了現在黃龍等人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會到了現在依然留在山上;而如今,越多的黑山軍下山投降,如果到時候官軍真如承諾所說的,隻收取他們耕種而出的糧食中的一層做稅賦,那張燕相信,到時候黃龍幾人一定會帶齊人馬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