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電話裏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說:“不會。新建不是第一次指揮這種戰役了。”
我說:“謔謔,都戰役啦?”
她就笑,有點兒不意思似的。說:“你要沒事下午找我來,我帶你到他們工作室去轉一圈。”
多認識點兒朋友沒壞處。
我說好啊。下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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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自戀的空屋
職工之家號稱是四星飯店,可看上去比五星的一點兒都不差。
我站在高高的大理石廊柱下給她打電話。一會兒她出來了,乳白的風衣剛好蓋過酒紅的套裙,好像剛和什麼人吃過飯。
她的車在對麵,黑色奧迪,A字頭的。
“長行市啦?”
“什麼?”她笑。
“去哪兒啊?”
“他家。”
城北。轉過亞運村的高樓,便看見一片難得的小房子。隻是一座接著一座,密得有些過時。而且全都一模一樣。不像別墅,倒像營房。
她很熟。那幾個彎轉得我都沒看明白。5號。
開門的是個中年男人,長方臉,好像有些疙疙瘩瘩的。他去廚房拿東西,把我們倆獨自留在了客廳。
客廳是一個不到200平米的狹長空間,黑白兩色,空空蕩蕩,隻在盡頭擺了一張棕紅色的大寫字桌,再就是桌邊的幾把椅子。
“怎麼是這樣?”
“他喜歡。”
一定很自戀。喜歡在這裏獨自走來走去,傾聽自己的空穀足音。說不定他以為那是曆史的腳步聲。
“你太損了。”她輕輕一笑。
他回來了,拿了兩個杯子和一盒速溶咖啡。
在車上她跟我說過他們的方案。大多數人的方案還是老一套。拉高,洗盤,再拉高,出貨。老朱手裏有90%的籌碼,用不著吸貨那個階段。老朱方案當時也是這樣。在她把老朱介紹給新建之前,他們其實早就認識了。差不多十年前他們就見過麵。
“但是新建的方案不同。”當時她一邊開車一邊很佩服地說,“他的核心思想就是質變性的資產重組。用一個要破產的上市公司吸收進來一個高成長高利潤的企業,隻要重組完成,烏雞變鳳凰,不用我們拉高,股價自己就上去了。”
這在現在看來可能不算什麼,但在當時確實非常新穎。而且這樣拉升的成本一下就變得非常低了。
但新建的計劃不止如此。
“第二步,股價大幅度提高後,通過配股、增發和抵押貸款的辦法融進來更多的資金,把企業進一步做大做強,最後形成自己長期掌握的高成長經濟實體。”
我一愣:“你是說他就不出貨了?”
“不出了。自己控股。”
我笑了:“你是說他想當巴菲特?”
她也笑了,但和我笑意味不同:“差不多吧。”
坐在工作室寬大的寫字桌旁他們又開始談方案。
“剛才我和他通電話,”她指指我,“他說這麼多家鎖倉資金,到時候會不會心不齊出麻煩。”
他看看我:“我們一套辦法。一個體係。不會有問題。”
我點點頭,什麼也沒敢說。我又不懂,一說還不說漏了。
“我從這兒想到一個新方案,”易曉菲接著說,“就是自我套牢。”
我們兩個都沒有聽明白。
易曉菲說:“我們對外宣傳的還是你們的方案,長期持股,和企業共同成長。這樣有利於股價突飛猛進地上升。在這個過程中還要按你們的方法不斷地做資產重組,做大做強,把資產負債表做到最好。但什麼事都有一個頂,一旦到頂,就讓老朱出貨,我們組織資金接貨。等老朱出完了,我們的資金也用完,這時候就直接棄莊,然後和老朱一起出去分錢。”
“這不行。”他想都不想就否定了。“這等於把我們所有的關係全毀了。你讓我們以後還怎麼做人?”
“不是毀掉。”易曉菲爭辯說,“關係都是有價格的。這是給你一個高價變現的機會。”
“不行。”他青著臉說,“這個方案不行。想都不用想。要不真成了那句話: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不行。說點兒別的吧。”
說了一會兒我們出來了。
我說你這個方案誰都接受不了。你等於是讓他扛著對所有社會關係的背叛重新做人。你讓他怎麼活啊。
她說於翔天不就是嗎?為了那個女孩什麼都不要了,不就是重新做人嗎?
我說你以為於翔天容易哪?這麼重要的課題都不做了,國內怎麼看他呀?
“他們也可以出國。”她理直氣壯地說,“拿著幾億資金出去,就算是重新開始也值了。”
“很難說。”我覺得就算是壞人也是有良心的。“按你的方案,相信他的人都得傾家蕩產進監獄。這麼賺來的錢就算是混蛋也會良心不安。”
易曉菲不看我,隻看前麵,正色說道:“那沒辦法。要想成事兒,隻能心硬一點兒。”
不管怎麼說,這不是我想要的。
“他要是覺得可以,剛才就不會那麼說了。走吧。”
有些十字路口,人們隻能獨自選擇。讓他們自己決定吧。
分手之後我才想到,自始至終她也沒給我介紹這個男人是誰,叫什麼名字。他會是新建本人嗎?還是隻是一個操盤手?到現在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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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炸館和519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