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過分,為什麼我們一定要死?
——為什麼拋棄我們?
——為什麼……
為什麼……
“最新型的R-R病毒,采集完成。”唐岩把裝滿汙血的試管密封裝好後,他又用鑷子采集了一顆渾圓飽滿的眼球,並且捏了捏,十分富有彈性,充滿生命力,這樣的現象直令他驚歎,“如果不遏製,任它們演化下去,不知道大自然最後還能創造出什麼奇跡。”
“最新型應該是伊萬。”聶意甩開蒼生,踉蹌著走過來,他穩住虛浮的腳步,滿腦子都是其他人聽不到的淒厲慘叫。他往修羅場般的房間裏看了一眼,認出了幾張熟悉的麵孔。這個房間裏的人,都是之前他和希科在地下室遇到過的,那名老者,脾氣暴躁的男人,脆弱絕望的女孩……
明明和人類一模一樣。
他們的害怕和被同類拋棄的絕望,聶意看在眼裏心痛不已。
那些破碎的屍塊讓他覺得很殘忍。
“為什麼非要殺了他們?”聶意吞下從喉嚨深處湧上來的腥氣,他悲痛地揪起長眉看向聶一凡,眼裏慢慢洇出薄薄的一層淚水,“與其犧牲大量的實驗活體和金錢去研製疫苗,為什麼就不能想想辦法救救那些還有自主意識的感染者?”
聶一凡單手持一把蟒蛇左輪,他抬起槍口。房間的角落裏縮著一個瑟瑟發抖的男人,他滿身是血,雙腿讓彈幕切碎,正緊緊捂著自己的雙耳嘴裏崩潰地祈求著:“我不想死……別殺我……別殺我……”
砰地一聲槍響,巨大的震爆性槍鳴讓聶意一驚,他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房間裏的男人應聲被極速旋轉的子彈轟爆頭顱。
聶一凡冷冷道:“沒有為什麼,他們被感染,就一定要死。”
其他的幸存者們目睹這一切說不出是悲傷還是喜悅,他們大部分都原地蹲著,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出神。特種兵以服從聶一凡的命令為第一準則,從病潮爆發最初,他們的槍口就已經殺了數不清的感染者。見慣殺戮的傭兵們更是無動於衷,麵無表情。
但沒有人能否定,這一幕在更深的層麵上,有著多沉重的意義。
——這就是人類,你看清楚了嗎?
伊萬,這是伊萬的聲音?
聶意用力捶打耳側,想把這聲音從腦海裏趕出去。
——危難的時候人類毫不猶豫地拋棄同伴,感染者並非沒有生路,可人類從沒想過要去救他們,人類隻會對感染者處刑!你看到了嗎!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聶意彎下腰歇斯底裏,倒流的血液嗆進氣管,他跪在地上大聲咳嗽,不斷嗆出顏色濃鬱的血汙。
“小意!”聶一凡終於注意到聶意的反應比其他人更劇烈,他一手攬著他的後腰將他半抱起來,單膝跪在地上,緊張地輕輕拍他的臉,焦慮而又驚慌地看向唐岩:“這是怎麼回事?”
“也許跟他嘴裏說的伊萬有關,他身體裏有潛存的R-R病毒。”唐岩在迅速的耳鳴中隱約辨別出他的聲音:“我救不了他。”
蒼生倏地握緊了五指,呼吸急促起來。
“我要怎麼做?”聶一凡說。
唐岩道:“看著他死。”
聶意已經分不清腦中的聲音是喪屍的哀嚎還是同伴的對話,他能感覺到聶一凡的體溫,但先前聶一凡那個冷漠的回答讓聶意情緒上有點微妙的失控,他輕輕抓著聶一凡的衣襟,幾乎是咬著牙說:“如果我也被感染了,大哥你,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
他聲音裏那絲輕不可聞的仇恨讓聶一凡有些微怔。
聶一凡發出沉重地呼吸聲,他輕輕抹去聶意唇角的血液,隨後將他擁進懷裏,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知道眾多感染者都是無辜的,但是病毒侵蝕人體的速度太快了,除了殺死他們,我們沒有其他任何辦法,犧牲他們才能保全剩餘的人。小意,我沒有為全人類作戰那麼偉大的覺悟,我隻想保護你,我想把以前那個和平安全的環境還給你,所以感染者必須要死!”
“要保護一部分,必然要犧牲另一部分,這份犧牲,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擔,但為了你,我可以。”聶一凡沒有對這身軍服致以最高的忠誠,他始終把“大哥”的身份排在一切的前麵,“隻要你能安全的存活下來,犧牲自己,我願意。犧牲別人,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