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焰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想是喝了不少,剛剛從結束的酒席那邊過來,身邊僅帶著一名侍衛,連個隨侍的宮人也沒。他眯起雙眼虛看著麵前所跪之人,過了好一會兒方擺擺手,略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起來。”張嵐星謝過陛下,起身退到一旁。“在這裏……看風景嗎?”楚焰笑著問,說話間身形略晃了一晃。可以看出他現下同大多數酒醉之人毫無二樣,麵上一直掛著那種奇妙的笑,說話十分不清,連站立也不太穩當,搖搖晃晃的。張嵐星忍著上前去扶一把的欲望,垂首回道:“稟陛下,小人今夜守哨,在此並非為了看風景。”“哦,哦,守哨、守哨……”楚焰將這兩字在口中轉了幾圈,忽又笑嗬嗬地問,“啊、啊,這個,有趣嗎?”然後,不待人回答,又自說自話道,“肯定很有趣!應該蠻有趣的……嗬嗬,朕也要來守、守哨!”而後,真就搖晃著身體要往張嵐星邊上去。張嵐星尚未反應過來,楚焰腳下又一個趔趄,看似就要摔倒在地。那一切皆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給人思索的空當——那樣短的一瞬之中還能夠顧得上什麼呢?於是回過神來,他已到了皇帝身邊,伸手將人扶住。“陛下!”張嵐星心驚肉跳地喚了一聲。楚焰一把抓住張嵐星的手臂,晃了晃腦袋,疑惑道:“這地,怎的晃得這樣厲害!來人,將它扶好了!”張嵐星實在很想笑啊,堪堪忍住,手上使了些力才將人扶穩,口中一麵叮嚀著:“陛下,您……當心些!”再然後他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作為大夫他還是遇著過不少醉漢的,但前提是那些人即便發酒瘋,再厲害也不會到要人命的地步。如今……張嵐星求助般望向身邊那唯一的侍衛大哥,心下腹誹著對方今夜的嚴重失職——便是此刻依舊目不斜視,如塑像般直立著,好似已融入夜色中,皇上都已是這般狀況了竟也無意上前一步,這樣做侍衛真得可以嗎!張嵐星一麵又不住打量著眼前的皇帝。皇帝半閉著雙眼,將大半個身子都倚在張嵐星身上,時不時口中還冒出些詩詞古語,實在叫人忍俊不禁。張嵐星隱約聽見一句“清風明月無人管”,倒是覺著蠻應景的。幸而陛下酒醉中仍保有相當的儀態,雖說與往常相比差別還是大了點,可張嵐星仍舊用了十分力氣才使皇帝直立不倒,不知不覺手心後背皆是大汗淋漓。良久,張嵐星終是忍不住開口建議:“大人,您看,夜深了,也有些涼,陛下又飲了酒,下官覺著還是早些送聖駕回營帳吧。”那侍衛也終於轉向這邊,點點頭,應道:“好。”頓了頓,又道,“走這邊。”然後轉身走在了前麵。張嵐星又愣了:這位侍衛大哥是真不準備過來幫忙嗎?不由得再次懷疑:這樣做侍衛真得可以嗎?當然了,雖是一再腹誹著麵前這位侍衛大哥,也隻能無奈地將陛下扶好,快步跟在後麵。陛下方才還在質問“為何如此顛簸”,此刻倒是安靜不少。不得不說,陛下的酒品還是很不錯的。那侍衛大哥似乎也選了一條頗為偏僻的小道,走了好一會兒也不曾碰著什麼旁的人。遇不到人自然很好,想來陛下也不會樂意被人瞧見此刻的樣子吧。就這樣默默行路。無人言語,四周一時顯得極為安靜,可以清晰地聽到微風吹動青草的沙沙聲、腳步聲、以至耳畔淺淺的呼吸與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