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年6月,東漢倉促地迎來了這個朝代的第十位皇帝,15歲的劉誌戰戰兢兢地參加了這場源起於一場謀殺的權力更迭——剛剛有一位年少聰慧而氣盛的小皇帝被氣焰囂張的外戚毒殺身亡——這位步步驚心登上龍椅其後被稱之為漢桓帝的孩子當時並不知道,自此而始,古老的中國將進入一段極為黑暗的曆史時期,始於漢高祖劉邦的統一大業,將從他和他的繼任者手中一點點滑落、殘破、消亡。
自146年漢桓帝繼位到189年漢靈帝去世,在這44年的時光裏,兩位皇帝非常平均而逍遙地各自坐滿了22年,然後帶著戀戀不舍撒手西歸。然而神州大地上的磨難在這44年裏真可謂此起彼伏,花樣翻新。據《資治通鑒》的相關記載,這44年間共發生日食22次,大水12次,地震19次,大火17次,其他諸如山崩、大疫、蝗蟲等影響較大的災異49次。像小說《三國演義》第一回開頭的描寫:“建寧二年四月望日,帝禦溫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風驟起。隻見一條大青蛇,從梁上飛將下來,蟠於椅上。帝驚倒,左右急救入宮,百官俱奔避。須臾,蛇不見了。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壞卻房屋無數。建寧四年二月,洛陽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盡被大浪卷入海中。光和元年,雌雞化雄。六月朔,黑氣十餘丈,飛入溫德殿中。秋七月,有虹現於玉堂;五原山岸,盡皆崩裂。種種不祥,非止一端。”都並非作者羅貫中憑空捏造,而是確有其事。
史書上關於賢君良臣名將降生的記載,往往伴隨著各種祥瑞,有紅光附體的,有香氣滿室的,有母親夢到吞日月北鬥的,有父親看到蛟龍於其上的,甚或家旁有樹高大如車蓋的。然而很遺憾,在諸葛亮出生的181年,非但沒有什麼祥瑞護體,反而六月下了場冰雹,九月演了出日食。好吧,如果硬要說祥瑞的話,那麼就是湊巧的生於此年的皇帝陛下——漢代最後一位皇帝,後人稱之為漢獻帝的劉協;更為湊巧的是,在54年之後,諸葛亮和漢獻帝於同年同月逝世,也算得上是一場“同生共死”的緣分。
天災已然可畏,人禍卻更為慘烈。漢桓帝登基之後,一直害怕重蹈前任的覆轍,於是緊密聯係身邊的宦官全力打壓外戚,然而,被借重的宦官勢力卻如同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左右著朝中政局。濃抹在曆史書上的“黨錮之禍”就是他們對外戚和朝中不滿宦官勢力橫行無忌的官員甚至太學生進行權力爭奪和殘害的事件之一。漢靈帝時期,宦官這個職業更是炙手可熱到了極點,他們肆無忌憚地發動政變、脅迫太後、搶奪玉璽,正直的反對者被抄家滅族,趨炎附勢者卻橫行朝野。此後形成的以張讓、趙忠為首的“十常侍”勢力則更為龐大,三言兩語能唬得皇帝不敢登高望遠,在那個一樣流行拚爹的時代裏,漢靈帝本人就常說:“張常侍(讓)是我爹,趙常侍(忠)是我媽。”其威風可見一斑。
當然,這還不夠亂。就在諸葛亮和漢獻帝出生的這一年,當皇帝逐漸上手的漢靈帝為“皇帝學”這門學科又填補了新的空白。他先是在後宮裏開辦了大型連鎖超市,然後讓宮女太監們進去買賣東西,自己則穿上商人的衣服坐在旁邊,一麵大吃大喝談笑風生,一麵觀看集市的“繁榮”貿易和宮人彼此間為錢偷、搶、打鬥而取樂。這在滾滾長江東逝水的帝王史上是聞所未聞的,唯一能與之相比的,怕也隻有《封神演義》裏商紂王的“酒池肉林”了吧。在漢代“商人”一詞本就與“賤民”是同義詞,是周武王滅掉商朝之後,嚴格限製商朝遺民的行動和職業自由,隻允許他們從事買賣的生意而產生。而兩漢時期因為以儒學治理天下,“重農抑商”更是成為了曆代皇帝的既定政策和風尚,不管商人實際上如何有錢,總在名義上處於低賤的地位,據說連穿的一雙鞋都不允許是同樣的顏色。要是這位皇帝僅僅是偶爾穿穿商人服裝,過過做生意的癮也就算了,他又專門在皇家的園林裏養了一群狗,每條狗的身上都身穿官服,戴著儒冠,這就明顯是對朝臣儒生們直接打臉的舉動了。除此之外,漢靈帝還有一個特別的愛好——喜歡一個人親自駕駛四驢車外出四處兜風。可以想見,當年的京城大道上,四頭小驢隨鞭聲慢吞吞地跑跑停停,一位穿戴齊整的天子則豪情萬丈地駕駛著驢車縱橫馳騁,四圍騎著駿馬的侍衛一麵要時刻擔心皇帝的安危,一麵還要給這位“四驢天子”開道,更要壓著自己坐騎的行進速度不能太快,這是多麼荒唐的場景!然而聽說皇帝有這愛好之後,官民們紛紛跟風,導致京城附近的驢的價直追駿馬。而當時的駿馬是什麼價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