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下沒有不付帳的筵席*

對梵蒂岡自然不能真的一路秋風到落葉般的無情,"和善的狂熱份子"永遠都會隻是一小撮的極少數分子,所以隨著類似調教係皮鞭的敘事步調,隨著類似侯寶林或者郭德綱包袱的敘述語言,小說結尾類似"下回分解"似的揭示卻令早已被蠱惑的讀者猛得從沸點落到了冰點,而伴隨著這種墜落,和"好奇"形影不離的姐妹"厭倦"終於開始了接管:沒有一聲巨響地結束,幾許微弱的嘶聲似乎告訴讀者精疲力盡的的確不止我們。

先賢有言:熱忱加上無知,就成為易爆炸的混合物。寫書的丹布朗,看書的我們,在書中穿梭的他們,一床錦被遮過,又有多少熱忱在我們之間醞釀,又有多少無知在我們之間發酵。我們思索良久,不由發現,所有為"好奇"發端的夢魘,都會由厭倦而終結,幸好如此。哪怕僅僅隻是閱讀一本並不很厚的《達芬奇密碼》...

一個不好看的故事——評《馬丁?伊登》

《馬丁?伊登》講了一個一個不怎麼好看的故事:

他(馬丁?伊登)救了一個上流社會的少爺,從而認識了他的姐姐,然後愛上了她,於是決定娶她,並找了一份岸上的營生—寫作,首先是靠這掙錢容易;其次是船長也不能把老婆帶著出海;起碼開始是這兩個原因。

然後就是一個愛斯基摩人想到世貿中心上班曆經千辛萬苦的過程,一次一次的投稿,一次一次的退稿,來回於當鋪、圖書館、下等酒吧、上等人的家宴,最後雖然沒去成世貿中心(既不是因為那時美國人還沒有造好,也不是因為已經給阿拉伯人炸蹋了),但他已變成了一個文明人,一個作家。

心愛的姑娘願意嫁給他,他卻發覺他根本就沒愛過她;原來以為不存在的編輯曲意逢迎卻讓他發覺公眾的喝彩讓他感到惡心。

唯一的朋友被埋葬了,唯一的親人得到了照顧,於是他象蘭博回到越南,他回到了大海,撒手人寰。

沒有激烈的矛盾衝突,雖然心靈的TOBEORNOTTOBE一點不遜於丹麥王子。整部小說靠的是對其脫胎換骨的質疑和其與小人物的掙紮為導火索,每一次溫情都是一杯涼水,每一次冷眼都是一根火柴,當灰燼溶於大海,水寒傷骨。

初讀這部書讓我想到了狄更斯的《遠大前程》。兩者的相似之處在於都是一個想改變自己階級的窮小子,而且都是為了一個姑娘,耳邊隱約想起李宗盛的一句歌詞:最常見的理由,就是心愛的姑娘離你而去。但馬丁?伊登既沒有象皮普那樣坐享其成,也沒有象他那麼僅僅為愛苦苦掙紮。

馬丁?伊登靠自己的力量讓姐姐夢想成真,而皮普靠姐夫還清了因揮霍而欠下的債。皮普隻要學會如何喝湯就可以做上等人了(也許他還學會了為女人決鬥),而馬丁?伊登在洗衣房裏累得筋疲力盡後在星期日還要騎上幾十裏路借書來提高自己的語法和思想,他求學路上的荊棘坎坷透過顛簸船艙上貼著的詞彙表,透過毀壞睡眠的閱讀和寫作,透過對附庸風雅的憤怒,透過對真正思想的饑渴,表現得那麼肆無忌憚的、赤裸裸的、無法回避的困難:一個人向上靠攏那出於本能而感覺到的美,是那麼困難,幾乎注定半途而廢的宿命,一種可怕的類似饑餓的不安情緒折磨著他,他用野蠻的肉體去淬煉出體麵的精神,那麼直接,那麼的沒有美感,是為不好看之一。他的求學仿佛就是於所有阻礙他向美、高尚靠攏的風浪搏鬥咬緊牙關,“隻要開了頭,我能不分白天黑夜玩命幹下去”他就象丹東,就象漢尼拔,無所畏懼,鍥而不舍。

有位詩人曾說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馬丁?伊登起初是愛那位姑娘的,如他所說:狂熱的戀人願為一吻而死。他為心上人的嘴唇會被草莓弄髒而感到震驚,那一刻他就象《笑麵人》裏的關伯侖:他看到了天使身上的乳房。他為如何與她約會絞盡腦汁而去圖書館請教管理員,改變褲線和遣詞造句,為了和她在一起而把自己弄得麵目全非。

他最終失敗了。倒不是梁山泊碰到了馬文采,而是發覺祝英台原來是不識字的薛寶釵,淺薄而又世故,天鵝變成了烤鴨。他那濃烈的愛情象王水那樣腐蝕了本不屬於他的庸俗,可惜他的愛人被腐蝕得恰好相反是本不屬於她的雅致。就象張生和鶯鶯那樣有份無緣,其中並沒有愛情破碎的淒婉,隻有一件業務終結的或有事項。原本一個玫瑰色的夢變成了一張現金流量表...

愛情有時是公平的,流浪漢的癡迷不悟不比溫莎伯爵差,當馬丁?伊登需要最後的支撐的時候,他擁有愛情著可以不用外套和自行車去抵押,雖然沒有了這兩樣東西,他無法去心上人的家裏吃飯。但也因為愛情是公平的,他需要一份工作去掙得愛情。

在馬丁?伊登奮鬥的過程中,在洗衣房的生活差一點毀了他,因為煩重的肉體折磨絕對是一種精神摧殘。馬太效應往往就是這樣殺人不見血的。但馬丁?伊登靠著希望,虛榮心,勤奮或別的什麼挺了過來。本來灰姑娘坐上南瓜馬車是個不錯的結局,但就象所羅門這個凡間最有智慧的人所說:虛空啊虛空,一切都是虛空。人生到頭來不過是一件未完的作品。傑克?倫敦放棄了馬丁?伊登的成功,成就了一個,不好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