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寨西北八十裏原本有個鎮子,鎮子的名字叫胡楊鎮,方圓幾百裏地長滿胡楊,以至於後來連年征戰,鎮子荒廢了,原來的地界在哪裏都尋不見了。
顧惜朝走過一個山坳,再往前就是日照山了。從東海之濱吹來的風過連雲山,再到日照山前,就是強弩之末了,雨水隻在盛夏的時候淅淅瀝瀝幾天,如果是張開了口子的山穀裏,兜住雨水,可以得更多滋潤,但是時日極短,奇花異草便緊趕著在短短幾日前後競相瘋長,完成開花結果的整個過程。苗疆之毒名滿天下,蜀中唐門自成一派,京城裏也有用毒的,不乏高手,但是來往的人多了,一來識別容易,二來解藥總有製出來的一天。要種出真正難得的草藥,一味毒配一味解藥,相生相克,卻是這方水土才得天獨厚。
此時胡楊的葉片還未長好,正是春旱最重之時,到處一片荒涼,顧惜朝遠遠看見山腰上似乎有一家酒嗣,起了兩層,灰仆仆的土房四四方方毫無裝飾可言,油紙糊起來的窗子都起破洞了,隻有門口坐著的夥計才看得出還有生意在經營。走得近了見那掛的牌子上寫了四個字——“西風客棧”。
古道西風瘦馬。
也算應景。
“客官就一位嗎?是要打尖還是住店?”那夥計滿臉殷勤走上前來,不由朝顧惜朝身後望了望。
“來兩個饅頭一盤牛肉,再要一間房,”
顧惜朝跟他打一個照麵,擦肩而過的當口手一震無名劍立時出手,“當”地一聲,刀劍相擊之聲立時而起。那夥計原本也欲拔刀偷襲他,沒想到兩人一同出手,被顧惜朝的內力一震隻下,頓時向後退了三步,腳跟踩著台階才勉強沒有摔倒。顧惜朝這次卻沒有穩占上風,虎口處一麻,若不是死力握緊,無名劍怕是已然脫手。
顧惜朝搖了搖頭不由苦笑:“我這副打扮,有些人愣是沒瞧出我的胡子有假,你們眼睛倒是犀利。”
那做夥計打扮的人冷冷一笑,道:“上乘的異容術需得□□才能保多日不敗,你半邊胡子這會子都快掉下來了。隻是有一點尚且不明白,我已經夠小心了,什麼地方有了破綻,竟讓你一眼看穿了去?”
顧惜朝道:“連雲寨東邊有一家旗亭酒肆,你去過麼?”
“去過,怎麼?”
“你當學學高掌櫃的如何做生意。”
那夥計恍然大悟,這荒山野嶺,此地卻是翻山的必經之處,他不漫天要價,坐地收錢,卻急吼吼跑出來迎客,且一沒看見身側的傅晚晴,就忍不住問了一聲,可不是大大地露了餡。
“小子,今天即沒傅小姐在一旁護你,你死定了。”
顧惜朝道:“好,今天即沒傅姑娘在一旁觀戰,我就大開殺戒了,裏麵還有多少人,統統出來吧。”
話音未落,從門裏麵又跳出十來個人,一個個黑衣勁裝,虎視眈眈盯著顧惜朝。
有人道:“聽說這小子是今科探花郎,模樣長得很俊,把相爺的掌上明珠迷了個團團轉,一會兒你們不要把他的臉畫花了,我倒想看看有多俊。”
顧惜朝冷冷一笑:“相爺挑你們出來辦事,也難為各位了。”
“少廢話!”那幾人一起擁上來,十幾把明晃晃的刀子從四麵八方,天羅地網般招呼過來。
“等等!”顧惜朝喝住他們,“先聽我把話說完再動手不遲。”
“怎麼,怕死了?”
顧惜朝道:“我怕不怕死,無關緊要,隻是各位怕不怕死呢?”
“口氣不小!”為首那扮成夥計的人狂笑一聲,“你小子武功練到今天也不容易,隻是要把我們幾個都殺了,卻是癡心妄想。”
顧惜朝低下頭去,一邊笑一邊搖頭,“我真真好奇,你們在相爺底下當差到底有幾個年頭了,恁的笨到這番田地,連自己死期不遠了都不知道。我姓顧的殺不殺你們倒在其次,隻是你們即便提了我的人頭回去交差,你們還當自己有命領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