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聽到慘叫聲了。”楓秀走在前麵,邛在中間,朧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三人距離微妙,默契的保持著友好,“紅鐮呢?”
“外地人,有人帶著總會好一點。”朧漫不經心的說,除了周涯,也是說給邛聽。至於紅鐮到底對周涯做了什麼,在場沒有誰會真正在意,畢竟,巨象前行永遠不會顧忌是不是踩死了螞蟻。
“那可是個人類,我很看好他。”邛輕笑,表情深藏在兜帽的陰影裏,聲音飄忽不定,給人一種他輕得隨時會被一陣風吹飛一般。朧有一種錯覺,前麵走動的根本不是人,而隻是一件空空如也的黑袍。“我可以打賭,總有一天全神枝人都會唾棄他,但總有一天,全神枝人都會巴結他,那個時候,他一定正唾棄著全神枝。”
這話能聽懂麼?朧一直以為自己是說話最有深度的人,現在他覺得自己自大了。朧再次瞥了一眼邛的背影,寬鬆的黑袍背麵刺繡這一幅精致的圖案——一張黃金色的臉。與其稱之為臉,倒不如說是麵具更為貼切,臉譜上僅有兩隻微陷的眼窩和一張輕抿的嘴唇,黃金臉上繡著疏密不一的暗紋,而這些暗紋就像一棵枯朽的古樹,茂盛的樹枝死死網住這副金色麵孔,宛如囚禁聖徒一般,黃金臉在樹網中莊嚴肅穆,憐憫地注視著牢籠外的世界。
黃金聖相——這枚小小的徽記代表著神枝最強勢的力量——隱者公會。
“這樣的話,剛才我們是不是太失禮了。螻蟻也有成長成巨象的一天,如果不想將來被巨象踩死,就應該現在踩死螻蟻。”朧打趣地說:“不過相比之下,踩死巨象樂趣更大。”
“你說的不錯。”邛讚同道。
楓秀忽然停下,他回過頭迎麵看向邛:“你說‘不錯’?真不像你們的啊,隱者公會什麼時候樂意看著風險長大了,你們不怕將來會握不住世界的權柄嗎。”
“怕啊,太怕了,他們太怕了。這樣不好,這樣他們雖然握緊了世界,但會被世界握緊。所以我們會適當放大一些風險,讓世界混亂一些,放肆一些,他們才會懂這世界到底是誰的,該握在誰的手中。”邛意味深長的抬起頭平視楓秀,他的兜帽因為抬頭的動作而稍微張開一些,楓秀猛然一驚。
“審判所。”
兜帽內沿鐫繡著另一個圖案——銀色的天平。隱者公會的審判所,隱者公會真正的權利核心。楓秀沒想到妖皇第十魂子竟能引來審判所的成員,難道天空之皇雲漆真的厲害到威脅隱者公會這種程度了麼。
“如你所見!”邛毫不吃驚楓秀能知道審判所:“我們到了嗎?”
“到了。”楓秀轉過一個拐角,邛與朧先後而入。入目一片赤色,驚人的熱浪撲麵而來,眼前是一汪血紅的池水,池水不安分的湧動著,仿佛是池底被點燃了熊熊大火,大火煮沸了整池的池水,一枚枚大小不一的氣泡從水底慢慢上浮,然後在衝出池麵的時候破裂,帶出一團又一團的紅色霧氣,霧氣凝結到十丈多高的石壁頂上液化成水,雨一般有一滴一滴落回池中。一個完整的循環。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肆意彌漫,邛皺了皺眉:“池子裏全是血?”
“是,禁地是封印之地,傳聞這片白地其實就是妖皇的身體,而你眼前的血池是他的心髒,我們剛剛走過的甬道是他血脈。也就是說其實我們是在妖皇的體內,如果不是被封印多年的話,血池裏血將從心髒泵出,灌滿所有甬道,直接把我們給衝出去也說不定。”楓秀輕描淡寫的解釋:“看到血池中間沒有,我們一會搶奪的東西就在那兒。”
邛透過濃濃的紅霧,目光落在血池中央,那裏生長著大簇大簇的荷葉,荷葉呈白色,一根根粗壯的荷莖扭曲地伸向深不可側的池水底下,從遠處看,那一簇簇的雪白荷葉就像是浮在血漿之上的骨節組織。
層層骨片當中一點紅色若隱若現。
“第十魂子!”
朧與邛幾乎同時看穿了對方的心思,朧毫不猶豫大步靠近邛,他左腳點地,借助彈力騰空而起,在半空右腿後屈,狠狠撞向邛的腦袋,強大的力道讓人絲毫不懷疑被擊中的頭會像西瓜一樣炸開,邛隨之應變的貓下腰身錯開膝蓋一擊,緊隨其後的伸出雙手打在朧後繼乏力的右腿上。
順勢將朧推開後,邛丟下落地組織第二次進攻的朧,飛身往血池中央掠去。奇怪的是,擋在前麵的楓秀根本沒有攔截的意思,朧收起攻勢來到楓秀身邊也同樣不去追擊邛。
“你們這是在幹嘛?看戲?”紅鐮領著周涯從後麵姍姍而來,對邛已經衝進血池的局麵非常不滿。
此時邛以然接近了白荷,第十魂子近在咫尺。正當邛準備將其收入囊中的時候,異變陡生,大片大片的蓮葉毫無征兆的動了,一枚枚百葉紛紛翻卷,就像淩晨的曇花束攏花瓣一樣將拳頭大的魂子護在其中。邛驚訝之餘,自然顧不上魂子,抽身回撤,饒是如此也被突變的蓮葉劃開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