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恢複能力很強,此時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備受圍困之苦,人來人往笑語喧嘩,女子們早早的換上了鮮豔的夏裝,在街上搖曳而過。
位於扇骨營的劉家居所,掉了漆的門麵顯得很是破落,劉家大老爺腳步匆匆的從遠處而來,如今家裏連轎子也用不起了,他上了年紀,又因為這次京城被圍困受了驚嚇,身子越發不好了,走到門口不由停下來喘口氣,抬手就用袖子擦了擦汗,這才推門。
京城受困的時候,城內物價飛漲,後來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在這種狀況下,本來就有些手頭緊的劉家不得不變賣了家仆,勉強度過難關。
門房上隻剩下一個蒼頭,顫巍巍帶著討好開了門。
劉大老爺有些嫌惡的看了他一眼,倒不是他多麼體恤在家多年的下人,而是這個老頭太老了,賣都賣不出去。
“把院子掃了,都長草了,糟了屋子,哪有錢修補。”大老爺沒好氣的瞪眼喝道。
那老仆忙點頭應,拿著掃帚去忙忙的去打掃中堂院,花木缺少料理,長得有些瘋,更增添了家裏的破敗氣氛。
大老爺掃了眼,隻覺得胸悶,他加快腳步向內院而去。
“怎麼樣怎麼樣?”更加蒼老的老太太穿著舊衫衣,急忙忙的問他,“你和大郎二郎的職位可都保得住?”
大老爺麵上浮現幾分頹然。
一看他這樣子,老太太撫著胸口就喘不上氣來。
“爹沒跟他們說,咱們是劉家,二叔可是為朝廷捐軀的,雖然是先頭那皇上的旨意,但是不是說那也是虧得當今聖上出麵…”神色早沒有先前的伶俐之氣的二奶奶忍不住插話說道。
也不想想,就他們家如今的身份,哪裏夠得上跟皇帝說話,進六部裏有人理會就不錯了,大老爺麵上有些羞惱,沒有理會她。
“爹,爹。”外邊大郎的聲音傳來,人也一頭撞進來。
“做什麼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大老爺一腔怒火對準了兒子。
“爹,你知道如今禁軍首領是誰嗎?”劉大郎顧不得老爹的訓斥,激動的喊道。
晉王登基唱念做打全套,但其實誰心裏也明白,如今的事不過是他趁機自帶兵馬入京逼宮的結果。
眼下這些山西來的人是最炙手可熱的,也是大小官員爭相結交的,不過,這些人目前都嚴謹的很,也不是誰想結交就能結交到的。
這皇宮禁軍首領關係天子安危,自然是皇帝再心腹不過的人了,這等人劉老爺想都不去想,根本就輪不到自己去結交。
“是盧岩。”沒人追問,劉大郎隻得自己喊出來。
屋子裏三人各自悲戚,沒有理會。
場麵有些冷。
“爹,是妹夫啊!”劉大郎跺腳道。
妹夫?屋內三人抬頭看他。
“你做夢呢,你那幾個妹夫都逃難不知道逃哪裏去了,還禁軍呢..”老太太瞪眼說道。
二少奶奶此時反應過來,失態的驚叫一聲。
“是..是…”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劉大郎,似乎自己也不敢承認自己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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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的?”剛坐到禁軍值房的盧岩聽到人來報,皺了皺眉,“不見。”
這些日子找他的人多了去了,不過盧岩一概推了,讓那些人公事去找他的上司,私事呢,因為自己在這裏沒有私人關係,所以也沒有私事一說。
這事實,他跟這裏的人可真是一點幹係都沒,也沒必要去浪費口舌。
“說是大人您的親戚。”門官猶豫一下,掂量下袖子裏的銀子,還是開口說道。
盧岩端著茶水的手便頓了頓,親戚….
劉老爺在宮門外等候,雖然麵上很鎮定,心裏其實焦躁的不行,好幾次忍不住失態的伸長脖子往宮門內看,似乎過了一輩子的時間,終於看到了那位門官的身影。
他一個箭步就衝過去,迎接他的是兩邊守衛刷拉出鞘的刀。
劉大老爺嚇得止住腳,惶惶的退回去,看著那冷冰冰神情的兵衛,忍不住憤憤,真是狗眼看人低,也不瞧瞧我是誰,待會兒我那女婿接出來,嚇死你們!
“劉老爺。”門官笑嗬嗬的過來了,麵色比方才要恭敬的很多,這顯然不是銀子的功勞。
劉大老爺挺直了脊背,帶著幾分矜持點了點頭。
“盧大人事務繁忙,我等了這半日也沒等著,您看您先回去,待大人得閑了我轉告他。”門官笑嗬嗬的說道。
劉大老爺愣了下,沒見到?
“你放心,我一定辦到。”門官又再三保證。
就是再忙,聽到媳婦的娘家人來了,就是不見,多少也得給句話吧?
“你說沒說我是…”劉大老爺還要說什麼。
“對不住,對不住,劉大人,裏麵忙得很,我得進去了。”門官截斷他,匆匆的施禮,腳不沾地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