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之後的事情，何怡羽已經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但是他還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然後呢？”
“這才是這整件事最有趣的地方……”方藝說的“有趣”明顯是在自嘲，
“因為沒人知道商依雪究竟是不是死了。通常情況下，被技能打死的異能者會複活，這基本上是一個共識。而同時，我們知道，級別越高的異能者，複活時間越長。但是，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異能者會不會死……”
“這是什麼問題？”何怡羽有些奇怪，“死了不就是死了嗎？”
“你要知道，當你被異能打死的時候，對你而言，你的意識還在，還能夠看到、聽到、感覺到……但是，對於我們來說，或者說對於任何我們現存的儀器而言，你和死了沒有任何區別——沒心跳，沒體溫，沒有腦電波。唯一與常人不同的地方是，仿佛有某種來自外空間的我們無法理解的力量保護著一般，你的‘屍體’不會腐爛，甚至不會損壞，就像是被凝固在了死去的瞬間。”
“那又如何？”何怡羽皺起了眉頭，他仿佛能感覺到什麼東西，但是仍舊不確定。
方藝用“白癡就是白癡”的眼神掃了他一眼：
“你竟然還沒有理解這其中的關聯……現在的問題就是，由於從來沒有異能者死過，所以我們不知道一個異能者真正死去的時候是否也會進入這種被我們稱作‘假死’，被上麵的人成為‘生物靜止’的狀態，於是我們無從分辨，商依雪究竟是真死了，還是說在未來的某一天，還會突然複活。”
“你已經說過了啊，被技能打死的就會複活。我上次把蕭若寒揍了一頓，結果他就真的昏迷過去了，醫生說再來晚一點可能就死了……”
“可是你有想過死了之後是怎樣的嗎？你能確定如果那時你多給他幾拳把他打死了他就不會複活嗎？你不能。因為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能。而商依雪的情況還要更複雜一些——首先她有先天性的心髒病，雖然她死於殷雨塵的技能，但是我們沒法確定最後的死因是不是觸發了她的心髒病；其次她是到我們這次比賽之前，死掉的最高級別的異能者，所以我們並不知道她的複活時間應該是多久……”
“再久也不會是兩年吧……”何怡羽想到這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如果真的複活時間是好幾年的話，那和真死了有什麼區別？
“所以說，我認為她死了。”方藝的語氣依舊平靜，對她而言這段往事已經過去，至於她是真的像她表現出的那樣將這段往事拋在腦後，還是壓在她心底最深處，就無從得知了……
“但是，有的人不這麼想，例如嶽峙——他始終認為商依雪的死是他的錯，而且，他相信商依雪還活著，她的靈魂還停留在她的身體上，她還聽得見、看得見、感覺得到……”
何怡羽聽到這話之後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失去身體的控製……聽得見……看得到……感覺得到……
這聽起來好耳熟……
何怡羽偷偷地瞥了一眼方藝，發現對方神色如常，似乎並不是有意說出這句話來試探他的，於是他猜測自己之前的那種感覺隻有他曾經體會過，沒有別人……而且，他突然想起來，這七天裏，他完全失去了所有知覺，既聽不到，也看不到，更沒有感覺……理論上來講這可不是異能者死後應該處於的狀態，而是和普通人正常意義上所謂的昏迷差不多……這正常嗎？難道時間久了就會變成這樣，還是隻有他與眾不同？
那麼，他要說出來嗎？向上麵彙報一下自己曾經也有類似“死去”的感覺，隻不過那個時候他的身體還在動，而且威力比自己控製它的時候更強？
他猶豫再三還是把這個秘密藏在心底，因為他實在不覺得方藝說的那個“上麵的人”，以及其他這些連商依雪死活都搞不清楚的異能者們靠譜，他寧可相信他自己。
以上這些隻是何怡羽片刻之間的感想，而方藝還在繼續向下說：
“……所以，嶽峙每天都會去放著商依雪‘屍體’的房間，和她聊上幾個小時的天。當然在我看來他完全是瘋了，因為他不僅僅在跟一具屍體說話，而且，他將我們所有的人都排除在了他的世界之外，隻留下了他和一具屍體。”
何怡羽想了想，這的確符合他見到的那個冷漠的“眾神之王”的印象。
但是另一個問題是……他們怎麼說著說著就說起這段往事來了？為什麼方藝要講這些？然後，他恍然大悟，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冒出來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們以為我死了？！”
方藝聳聳肩：
“前幾天還是以為，過了這麼久之後基本上已經確定了。每天都有個人在這裏值班看著你們，今天恰好輪到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