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6章(1 / 2)

鍾誠隱藏了心裏的波瀾,輕描淡寫地問:“他現在關在哪兒?”

“關?活埋了。”艦長笑了,“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委員長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鍾誠艱難地笑笑:“對,寧可錯殺,絕不能放過。”

是夜,鍾誠一夜未眠,天剛亮的時候,他用張露山留下的一份密電碼,冒險給延安發了一封加密電報。延安方麵很重視,當時共產黨還沒有自己的海軍,能夠得到一艘軍艦,是這些在陝西窯洞裏指揮全國戰役的軍事家們夢寐以求的。為了配合鍾誠的行動,上級馬上派出時任膠東軍區政治部聯絡科長李慶閣前往黃安艦指導策反工作。李慶閣之前在南京進行潛伏任務,暴露後曾經在英國人的貨輪上做過水手,很快被批準登艦。鍾誠見到他,除了驚訝,更是驚喜,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是你?”

“是我。”

“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我想到了,我還想過,我們早晚會走到一條路上來。”李慶閣笑著說。不過他告訴鍾誠,起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定要等到合適的時機,要保證爭取大多數人的支持,並且要保證黃安艦不受到損壞。馬上就要建設新中國了,人民需要海軍,海軍需要黃安艦。鍾誠信服地點點頭,多年前那個夜裏,這個人曾經把他從槍下救出來,現在他堅信他一樣會把黃安艦帶上正軌。

隨著國民黨部隊的大規模敗退,黃安艦上也出現了一片灰色情緒,士兵們的消極態度,連最愚鈍的指揮官都一目了然,甚至有了開小差的狀況。作為艦上的參謀,艦長要求鍾誠給士兵做安撫工作。因為平時他待人和氣,士兵便在他麵前說了心裏話,不想打了,打也打不贏,聽說以後他們都要到台灣去,離鄉背土,這輩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鍾誠勸解他們,其實他心裏也有顧慮,從年初開始,在青島的部分軍艦開始調防,有些去了廣州,有的去了台灣海域,都是一去不回頭的地方。雖然他們的長官用項上人頭和祖先的名譽保證他們一定會回來,可誰都知道,這是扯謊。這樣的謊言他們聽了太多,都成了耳屎。

在士兵們怨氣十足的時刻,黃安艦也接到了起航的命令,鍾誠借職務之便開始和一些關鍵位置的士兵吹風,要認清形勢,頭腦清醒,不要走錯了路。最簡單的道理擺在眼前,一旦走錯,就再也回不了家了。有些人當即表示,要跟著鍾誠走。有些人還在猶豫,鍾誠便把他們調離開。然後在李慶閣的建議下,起義領導小組正式成立了。

到了黃安艦試航的時候,鍾誠和李慶閣都認為,已經到了最後關頭,經由上級批準,起義正式開始。關於起義後黃安艦的去向,一直是鍾誠和李慶閣爭論的焦點,李慶閣希望黃安艦北上,此時的旅順大連港都已經被解放軍占領,去那兒無疑是最安全的。可鍾誠想回到海州,利用黃安艦上的美式裝備,一舉拿下海州城,救出文清韻。上級考慮了兩人各自的立場,最終決定,目的地——海州。

起義時間就定在試航當夜。由李慶閣帶人占領指揮台,封閉電報房,鍾誠拘禁了艦長,短短幾分鍾,起義小組控製了全艦。晚上八點,黃安艦順利起航,向著海州城駛去。

就在鍾誠在黃安艦上忙著策劃領導起義的同時,在上海的沈傑和魏若嫣也接到了策反國民黨精銳、全美製裝備訓練的傘兵三團的任務。三團團長嶽齊是個進步軍人,厭倦內戰,三團裏麵之前已經有同誌滲透,和基層官兵建立了聯係,並且已經和嶽齊進行過接觸。雖然他暫時還沒有答應投誠,可並沒有強烈反感,對共產黨在三團進行的行動也沒有大肆幹涉。可以說,他現在正在思想鬥爭中,是固有的舊的信仰和現實的鬥爭,隻需要加一把火,就能爭取過來。

沈傑對如此重大的任務落到自己頭上,還是有些不安,對來布置任務的領導說:“我能行嗎?人家是戰功赫赫的團長,會聽我的?”

領導神秘地笑笑:“別小瞧自己啊,沈傑同誌,組織上信任你,你就放手去做。”

“可要是搞砸了呢?不是把之前同誌們的心血全都白費了?”

“不會搞砸的,組織上有信心。”

此時的上海正是混亂末世,高官顯貴能走的走能逃的逃,軍統大肆抓捕共產黨人和民主人士,有些送往台灣,有些就地鴆殺。上海地下黨組織遭到毀滅性的破壞,幸虧有同情共產黨的法國人布朗先生幫助收容像沈傑和魏若嫣這樣的同誌,上海地下組織才能繼續工作。

布朗先生六十幾歲,頭發花白,大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看起來像教授,可他也是共產黨員,還是歐洲早期共產主義的信仰者和追隨者。“二戰”開始後,他受到當局通緝,不得已來到上海,開了一家書店。“二戰”勝利,他本來想要回國,可惜妻子兒女都已經被抓進集中營殺害了,家鄉已無親人,他便留在上海。他同情中國共產黨人,認為他們是最堅定的革命者,並和上海地下黨組織取得聯係,把書店當成一個聯絡站,沈傑他們隻是接受他幫助的很多人中的小小一部分。當他聽說他們要策反傘兵三團,他那顆充滿了革命浪漫情懷的腦袋搖了又搖:“不可以,不可以,太危險了。你是一個女士,不應該去冒這樣的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