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客?”燕容苦笑著,後退了兩步,“是啊,過客……薄情寡性似你,是不會對任何人用上感情的……我早就知道,你這人沒心的。”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癡心妄想。
妄想著這個沒心的人,會對自己用上心。
燕國在風雨飄搖中,艱難地建立起了政權。
朝局穩定沒多久,齊國的餘黨突然聯合了趙國,向燕國發難。時至江山遍布瘡痍,國庫入不敷出,燕容率兵上陣,開始了一場幾乎沒有勝算的苦戰。
而燕國的將士們,剛剛喘了一口氣,尚未歇過來,又被逼上了戰場,個個顯得心力不足,疲累不堪,士氣比著當初南下時,差得遠了。
半年後,正在燕容被趙軍圍困在鳳嶧山附近,自覺氣數已盡時,一支來自京師的隊伍,一路殺氣騰騰的,衝潰了敵軍的包圍,來到了燕容的跟前。
為首的,是那讓他在夜裏想了千百回,念了千百回,以為此生不會再見的人——嶽謙。
在他身後,是昔日裏以他馬首是瞻的一幹部下。
燕容那顆原本如同死水,波瀾不驚的心髒,忽地狂跳起來,心底深處,升起了隱秘的希望。
嶽謙是為了他而來的。
受不住他熾熱的目光,嶽謙咳嗽了一聲,淡淡說道:“你別誤會,我此行,隻是為了信守當初的承諾,幫你打下江山,助你坐穩帝位。而你如今屁股墊兒還沒坐熱,就被人打的到處跑,我有責任,幫你收拾爛攤子。”
燕容張了張嘴,“除了這個呢?你不遠萬裏的趕來,救我於危難之中,可還有別的原因?”
“別的原因……”嶽謙眯起了眼睛,道:“我若說是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想著早日結束這場無止境的紛亂,早一點還他們一片太平盛世,容他們休養生息,你可覺得我太托大了?”
燕容愣了一下,道:“如果是你的話,倒也不算托大。”
一瞬間的失落過後,燕容抬起了臉,故作輕鬆的說道:“不論如何,你來了就好。”
而同樣的話,在三日後,他再也說不出來了。
那夜,嶽謙率兵夜襲敵營,遭遇埋伏,傷重不愈。
燕容看著麵無血色,被人抬進營帳裏的嶽謙,再一次說出來的話,是“你要沒來,就好了。”
我戰死沙場就罷了,何至於要你來替我固守江山,以身殉國。
你明明都已經拋下我了,何苦還要再回來。
沒有觸感的嶽謙,並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傷,若非瞧著燕容麵色悲切,眼底充血,他都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死亡對他來說,隻是一場輪回到頭,即將下一場新生。
經曆的多了,所以無懼無畏。
燕容攥著他的手,麵色沉痛的再一次確認道:“你為什麼要冒死趕來?除了當初的認賭服輸,和為了後來的黎民百姓,可還有別的原因呢?”
嶽謙眯著一雙被血水迷糊了的雙眼,看著那芝蘭玉樹絕世無雙的燕皇,心想著我大約也是有點放心不下這個有過過命交情的兄弟吧。
隻是這樣的話,他已經沒力氣說出口了。
燕容看著他漸漸體力不支,慢慢合上了眼,伸手將他攬進了懷裏,道:“你看,我越是想著靠近你,你就越是躲得遠遠的,這一次,你是準備和我陰陽相隔,徹底不相往來嗎?”
嶽謙吐出最後一縷氣,死在了他的懷裏。
燕容摟緊了他,將臉貼在他冰冷的額上,“嶽謙,你可真是個絕情的人啊。你以為這樣就能甩得掉我了嗎,嗬,你信不信我這輩子得不到你,下輩子就會纏著你不放。嶽謙,你甩不掉我的,你去哪,我就將去哪……”
後來,燕容重整旗鼓,以幾乎殘酷的方式,一舉消滅了齊軍餘黨,將趙軍退兵國界以西,多年不敢再犯。
班師回朝之後,燕容追封了嶽謙為襄王,將其靈位至於皇家宗廟,其同族侄兒,立為世子,世代傳承,和皇家子嗣享有同等待遇。
那時的他不知道,這一舉,注定了要造就百年之後,一個令人提起來就感到牙齒發酸,腦仁發漲的攝政王。
和一個不知是追債,還是還債的多情帝王。
此時,那多情的帝王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臉的安詳。
那惡貫滿盈的攝政王,脫下了一件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一晃百年,他終究還是陪在了他的身旁。
(此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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