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上午10時,留在江戶待命的福西源兵衛帶著幕府的決策回到了浦賀。香山榮左衛門隻得再次登上薩斯喀那號旗艦。

香山這次的任務是正式轉達日本政府的答複。於是,香山領著四五十人和兩名翻譯堀達之助、蜂須賀德四郎乘船靠近旗艦。

不出所料,美國人照例隻準許香山和兩名翻譯上船。

佩裏依然沒有露麵,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架勢。參加會談的是艦長布卡南、參謀長亞當斯、副官司孔蒂和荷蘭語翻譯波特曼。

香山帶著幾分譏諷的口氣說,鑒於尊貴的美國總統的國書不容怠慢,我國政府決定破例在此地接受國書。

“接受國書的地點是久裏浜,時間是後天6月9日,具體細節由雙方商定。”

香山剛一說完,亞當斯立即追問道:

“佩裏司令是我國級別最高的官員,負責執掌美國政務。日方必須從江戶派遣一個身份相當的官員接受國書。否則,我們絕不會將國書交給身份不相稱的浦賀奉行。這件事,你們是如何安排的?”

言語之間,對浦賀奉行的不敬表露無遺。

香山榮左衛門立即答道:

“關於此事,日本政府已經有所考慮,屆時,一位與佩裏司令身份相當的高官將前來接受國書。對此,請各位盡管放心。”

其實,江戶早就預料到對方將提出這樣的要求,因此準備派井戶石見守和大學頭林韑作為日本政府的高級官員前去浦賀。

大學頭和奉行身份原本並無多大區別,幕府的目的就是用這種方法糊弄一下蠻不講理的美國。亞當斯參謀長點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接著,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國書的翻譯副本和一封信函,給香山又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難題:

“作為政府官員,我們都明白這是給貴國政府的書信,這是國書的副本。國書的原件必須等到9日那天當麵遞交給貴國政府派來的高官。你們看完國書的副本之後,必須在接受國書的那天準備一封回信。那樣,我們此行的使命就算徹底完成了。”

緊接著,亞當斯冷冷地說道:

“這樣一來,我們也不必勞師遠征再來打擾貴國了。”

香山榮左衛門聽得一頭霧水。

幕府懾於他們的威逼,不惜違反國法,硬著頭皮答應在浦賀接受國書。哪知道,這幫強盜並未打算就此罷休。

現在,他們又得寸進尺,逼著日本政府立刻給予答複。好不容易弄懂對方的意圖之後,香山榮左衛門全身的血液騰地湧上了頭。

如果現在收下副本,知道了國書的內容,勢必就要在接受國書時給對方一個交代。

本來,幕府害怕江戶遭到炮轟,才忍氣吞聲同意接受國書。然而,對方步步緊逼,現在又要求幕府立即予以答複。這對幕府來說又將是一個怎樣的打擊呢?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恃強淩弱都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這件事恕難從命。”

香山榮左衛門決心賠上性命也要據理力爭。不,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對方的要求。

“既然你們早有此意,為何之前不說清楚?事到如今,才提出這樣的要求,完全違反了雙方約定,我們絕不能接受。”

“雙方的約定,什麼約定?”

“你們從未說過,原件和副本要分開遞交。想要我們接受副本,就隻能和原件一起遞交。而且,這一次我們隻能暫且收下國書,以後才能答複貴方。”

“我實在想不通,明明去年就曾通報貴國政府我們今年來訪一事。你們做決定需要那麼久嗎?”

“我們可從來沒答應過這件事。在此地接受外國國書,是我國破天荒第一次。你們的要求,實在有違常理。”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同我國簽訂條約嘍?不簽訂條約也行,幹脆一戰決勝負,這樣更簡單。既然您不知道我們曾預先通報過貴方,那我們就去江戶,與貴國政府要人直接談判吧。”

這時的香山榮左衛門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他決心不再向對方“暴行”妥協,在他麵前的就是一群野蠻且不可理喻的黃口小兒而已。

“你們效忠於貴國總統,情有可原。不過,日本政府是根本不會馬上答複貴方的。想要得到答複,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我們之前達成的承諾一切作廢,雙方重新進行交涉。您試想一下,改變國家既有的方針,絕非一朝一夕便能決定。因此,這次隻能同時接受國書的原件和副件,擇日再給貴方答複……否則,交涉無法再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