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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門口,何進老遠就看見屋子裏燈亮著,以為是張亮把人送過來了。誰知道進去一看,卻是蔣淩霄坐在客廳了。電視開的很大聲,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你怎麼來了?”何進一邊脫外套鬆領帶,一邊四處張望。
“找什麼呢?”蔣淩霄專注的盯著麵前的酒杯,眼也不抬,陰沉沉的問。
“張亮有沒有送個人過來?”何進也不遮掩,直接看蔣淩霄問。
蔣淩霄冷笑一聲,一口把酒倒進嘴裏,“扔廁所了。”
何進瞪了他一眼,終是沒有發作,一句話不說就往衛生間走。
“你給我站住!”蔣淩霄狠狠一敦杯子,猛的站起來。
何進不耐煩的皺了下眉,轉過身來,又麵無表情。
“我他媽的以為挨刀子的是你,大老遠的跑來,你他媽的就這種態度嗎?”
“誰跟你說的?”何進依然漫不經心,走到茶幾旁邊撿起煙盒抽出根煙,坐下來。
這話傳來傳去的真是個問題。看來傳媒是個很有潛力的行業,應該有投資的價值……
“我操!我他媽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蔣淩霄完全光火,單膝跪在沙發上,拽住何進的領帶吼:“我不管誰死誰活,我就問你這個態度問題。你今天一定要給我說清楚。”
“我態度怎麼了?”何進麵不改色的看他,就算兩人臉和臉的距離已經不到一指,還是連眼都沒眨一下。
“該給的好處我都有給,你找我我都是隨傳隨到。弟兄們我也沒虧待,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操,你知道我不是說這些。”
“我不想聽!”
何進不耐煩的皺起眉頭,拽住蔣淩霄的手腕想讓他放手。
蔣淩霄卻不知是會錯意了還是忍不住了,竟然攥住何進的手臂將他整個人壓進沙發。
“給你麵子叫你一聲哥,別逼的我兄弟都沒得做。”
何進被壓在下麵,竟然還很鎮定,望著蔣淩霄沉聲警告。
“我一開始就不是跟你做兄弟。”蔣淩霄整個人俯上來,膝蓋壓著他的大腿,手掌按住他的胳膊。襯衫散了領口,胸膛微微起伏,居高臨下目不轉睛的看。
忘了嗎?一開始我們就不是兄弟。
那大概已經是十年前了,他第一次見何進。
那時他也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紀。仗著父輩的家底,自己又敢拚敢幹,已經是J市黑道新起一輩裏名聲最盛的一個。有一天晚上從夜總會裏出來,等手下拿車的功夫看見旁邊小巷裏幾個小的在揍人。
站著也是無聊,湊過去看,順口問了句:“怎麼回事?”
看身形就是一個十五六的小鬼,看穿著是飯店打工的。他當時估摸著也就是偷了人錢包,服務不周一類事情,沒想到得到的回答卻是:“沒什麼,蔣哥。就是這小子看著不順眼。”
蔣淩霄當時就一巴掌拍過去,然後衝正拳打腳踢不亦樂乎的人喊:“嘿,都給我住手。”
真是,出來混也得講個規矩。雖然說因為互相瞅著不順眼打起來的不在少數,就他自己也有過因為對方一個不太客氣的眼神二話不說就拿酒瓶子把人砸進醫院的時候,但不管怎麼看,這都隻是一個混飯吃的苦孩子,以強欺弱,當老大沒有這麼教的。
“喂。”順著人讓開的路,他終於看清了那個人。一直抱著頭蹲在地上,從始至終一聲都沒吭過,安靜的有些奇怪的孩子。
在他抬起頭的那一瞬間,蔣淩霄就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看他不順眼了。那眼神根本就不該屬於這樣一個靠出賣體力賺取生活,社會最底層的人的。
這個階層的人或許是勤勞的,或許是堅強的,但還是讓人同情的。這樣才能讓蔣淩霄他們這種說白了也處於社會下等的渣子們找回一點平衡。因為還有人比他們更可憐,比他們更無助,比他們絕望。
可眼前這個孩子,他的眼睛裏根本就找不到一點讓人同情的東西。他的眼神是那麼直接,無懼,冷的發沉。仿佛他擁有掌控世界的能力,隻是在那之前他還需忍耐。
那個孩子的眼神真的讓人難忘,甚至害怕。也許這就是人的本能吧,在意識到一件東西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時候,就想先把他毀滅。
蔣淩霄被那雙眼睛吸引住了。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感覺強烈的東西。
“你叫什麼名字?”低頭看他,蔣淩霄語氣不知不覺帶了溫和。
蹲在地上的人站直了,望著他的眼睛告訴他:“何進。”
這小子還挺高,就是太瘦了。絕對營養不良。蔣淩霄上下打量一番想。
“多大?”
“17。”問的幹脆答的也利索。
“我有間酒吧,要不要去那裏工作?”也許是被那眼神打動了吧,蔣淩霄破天荒采取主動。
“工資比這裏高嗎?”果然還是小孩子想法。
“當然。小費也比這裏多。”蔣淩霄笑。
“好。”想也不想的回答。
看來這小子現在真的很需要錢呢。蔣淩霄笑笑,回頭對黑子說:“跟老沙說一聲,我安排個人過去。”
“可蔣哥,這小子才17……”
“跟我還來這套!吧裏的小姐13的都有。你們當我是瞎的還是傻的。”
“是,蔣哥。”叫黑子的手下惡狠狠的瞪還一臉無畏,昂首挺胸站在那裏的人。對這個小子,他跟那幫兄弟一樣,見一麵就覺得不順眼。
威脅感太大。
“明天晚上去BLUE
KISS找沙經理,報我的名就行。”蔣淩霄自我感覺很有麵子,扭頭正要扮作瀟灑的離開的時候,就聽那小子叫住他問:“喂,你叫什麼名字?”
當時蔣淩霄真有變成冰雕的感覺。後來每次想起來他都還忍不住笑。估計那時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有人敢那麼一臉正經的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還好那時手下看他下不來台跳出來解圍,拎住那小子耳朵三令五申,否則他真有可能把那不給麵子的家夥扔進太平洋。
後來就趕上他結婚,度蜜月,爭地盤打打殺殺一堆事,他每天忙得暈頭轉向,還要時刻提防仇家暗殺,哪還有時間有心情出去玩,竟然整整兩年都沒有去過那家酒吧。而當時那個眼神強烈的小子也就被他忘到腦後了。等再能自由活動的時候,已經是他蔣家掃平天下,一統江湖。
有一天下麵報帳的時候忽然聽到BLUE
KISS的名字,腦子裏不知怎地就晃過了一雙淩厲的眼。當天晚上蔣淩霄就驅車去了遺忘很久的地方,卻發現這裏還跟兩年前沒什麼區別。
“蔣哥?!”門口的保安一看,又驚又喜,慌忙迎出來,“您一個人來的?”
“是啊。”蔣淩霄笑笑走進酒吧。
“您坐會兒,我去給您找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