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像是一條魚,在某片水域相遇另一條魚,然後在某一天被流水帶到不同的地方。
“小嵐啊,多吃點啊。”媽熱情的向林嵐夾菜,而林嵐則含羞帶怯的笑著,看起來林嵐才是她親生的而我是養子。這一幕我沒有讓我感到欣慰、開心,有的隻是隱隱的心疼。
從沒有長輩這樣對藍謙說過這樣的話。
早飯過後我開著車回另一座城市的家,三個小時的車程我一直在想一個人,然後我發現我無法描繪出那個人的樣子。我沒有忘記他,可就是想不起來那張曾經我閉上眼都能看到的臉。
就,過了一年而已。
時光其實是一件很恐怖的東西,那些刻入骨髓的東西無一例額外會被它淡化得可有可無。就像誰都不會記得好了的傷口當初有多痛,很痛很痛,但究竟有多痛呢?
反正我已經記不起剛開始那幾天醉生夢死都無法麻痹的心痛。那玩意還在胸腔裏跳動著,無時無刻不提醒著我生命的鮮活,不再痛了,因為它已經不知道為什麼而跳動了。
我不喜歡幹燥的空氣,就想不喜歡聒噪的人群,一個令我窒息,一個令我孤單。我知道不會有人再在房間裏一大缸子的水,時不時的撥弄缸子裏的睡蓮,時不時逗弄缸裏的魚,讓整個房子都顯得無比的,潮濕。我知道不會再有一個人總在耳邊碎碎念掩蓋整個世界的吵雜。
藍謙,就算是他住院的那個時候隻是安靜的坐著看著窗外,我都覺得我們的世界嘈雜擁擠得容不下第三個人。
所以,藍謙有我就夠了。我一直自以為是的這樣想著,藍謙也一直附和跟隨的這樣做著。於是那些隱藏在心底最卑微最陰暗的東西,在我,在藍謙都沒意識到的時候,一點一點的蠶食著藍謙的靈魂。
然後。
“我回來了。”我打開門,習慣性的喊了一聲,沒脫鞋走進客廳,我早就知道不會有人回應我,但是這樣的習慣我不願意改。
粗陶的大缸還是囂張的占據客廳中央,水在半年前就蒸發光了,不用看我都知道幹枯到一觸即碎的花猙獰的躺在缸底,還有那些腐爛得看不出是什麼的魚。這裏的空氣幹燥得向外麵一樣,讓我像缺水的魚一樣隻能張著嘴呼吸。
我隻是靜靜的站在客廳裏,看著滿室的塵埃,以為會有滿滿的回憶鋪麵而來,準備著萬劍穿心的疼痛。等來的隻有一通電話。
“喂,我是駱嘉,請問有什麼事嗎?”我很意外為什麼我的語氣會如此的平靜。
“駱先生,我是萬機墓園的管理員,就是我上次跟您說的那件事,墓園要搬遷,您是不是……”
“好的,”還未等對方說完我就打斷了他,“我回盡快趕過去的。”
“那……”
“啪。”我知道這樣掛掉別人的電話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是,我知道任何牽扯到那家夥的事情都會讓我失控。
一直告訴自己藍謙是離開了,拋棄自己離開了,背棄自己離開了,雖然以這樣想著就會難受的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不對,這樣本來就失去了整個世界。
即使這樣,也會抱著一種僥幸的心理,總有一天還會再見麵的吧。然後,誘拐他,拋棄他,踐踏他,讓他知道自己所承受的痛。
但是,總會有一兩件事情提醒著我,藍謙走了,去了我去不到的地方。
下意識的握緊手機妄想尋求點支撐,好久都沒波動過的心,在腦海裏閃過那件事的時候又被狠狠地、活生生的撕裂開,冰冷的血蔓延至全身,凍結了一切的器官,我難以呼吸到幾近窒息。
2013年1月4號,我愛的藍謙死在洛洛我的麵前。
就在他對我說完:“駱嘉,藍謙愛你一生一世。”之後不到一個小時。
藍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