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每個人都是一條魚,蜷縮在唯一的水域,淡水魚在河流湖泊,深海魚在深洋大海。

我很認真的整理著自己的表情,直到鏡子裏的那個人笑的很明朗很開心很幸福,我才打開車門出去。

這個時候媽大概已經回去了,林嵐估計在做晚餐。我緊了緊抱骨灰盒的雙手,看著電梯裏不斷上升的數字心裏有種莫名的感覺。林嵐,那個和我相識不到一個月卻成為我妻子的人,為什麼就能那麼容易就被人們給接受呢?明明彼此之間擁有那麼多的未知,而那些人又是以怎樣的標準認為我能夠幸福?

結婚、生子、育子、死亡。

就這樣而已。

至今我都記得藍謙喜歡貓卻對貓毛過敏,他看著每一隻貓都在想要摸和怕過敏之間糾結,所以才會想買幾條魚調戲調戲。藍謙的邏輯總是奇怪得令人咂舌,但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我最愛紅色,雖然我從來不買紅色的東西。

我們,清楚的知道關於對方的一切……不,或許也有不知道的,就像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自殘,什麼時候開始懷疑自己;就像他不知道我會和一個女人結婚,和一個相識不久的女人結婚。

畢竟那時在醫院的每一天我都抱著他一遍一遍的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你。我跟藍謙說,蒼白得毫無力度。

我愛你。我也跟林嵐這麼說,虛假得令人作嘔。

但是此刻的我帶著看似幸福滿足的笑容朝林嵐走去,全世界的人都會相信我愛林嵐,因為我用最幸福的語氣誇讚著她做的飯菜,我帶著最滿足的笑容和她親吻,我熱烈瘋狂的和她做

愛……

“我愛你。”我在林嵐的耳邊說,用著溫柔到極致的語調,她幸福的閉上眼沉浸在肉體的歡

愛當中。我差點忘記了那個躲藏在這深情麵具下的靈魂帶著某種執拗的偏激撕心裂肺的哭泣著。

我在這夜的夢裏遇到了一個人。08年的藍謙,帶著些許青澀和無畏,醉醺醺的掛在我身上哼哼唧唧的唱著聽不清詞的歌;09年的藍謙,掛著與年齡不符的調皮咬著筷子附在我耳邊小聲抱怨“我奶奶做的菜難吃死了,就跟飼料一樣。”然後掛上笑容壯烈赴死般吃著桌上的食物。11年的藍謙,成熟而驕傲,懶散的靠著欄杆眺望著遠處的煙花,用那堅定而低沉的聲音極近於自言自語的說“我這輩子,是毀在你手上了。”13年的藍謙。偏執得有些瘋狂,那難得的平靜柔和的聲線在電話的這端響起“駱嘉,藍謙愛你一生一世。”

我就在夢裏認真的描繪著他的眉眼,迷戀的看著他的笑容,貪婪的妄想重擁他的溫度。藍謙就那樣安靜的窩在沙發裏,像隻重病的貓,溫順的讓人心疼,他看著我,問:“駱嘉,你愛我嗎?”

“我愛你。”我從肉體到心靈都無比虔誠的回答。

然後,大片大片我最愛的色彩從他身下蔓延開,染紅了他的襯衫,染紅了我的世界。他隻是安詳的閉著眼,就像每次熟睡是那樣輕輕的抿著唇。

隻是,無論我用怎樣方法,再,叫不醒他。

若不是陽光太刺眼,我想我會一直呆在那裏,看著藍謙安靜的不像話的睡顏。

魚。

像是一條魚,睜開眼突然就記不起藍謙的樣子的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藍謙養的一條魚,沒有飼主的我,最後也會像那些魚一樣,一點點步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