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終究沒能實現的感情的另一麵,說穿了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簡單得讓人心酸。
她是鄰居家小他三歲的妹妹,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是她的軒哥哥,她是他的雪丫頭。每當她被別的孩子欺負的時候,他就出來為她打架,幫她出頭。小時候的他,隻是覺得,自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應該要保護她,照顧她。可是等到漸漸長大,她出落得越來越漂亮,這份模糊的感情也一天天清晰起來。
他偷偷地喜歡上了她,卻一直都不敢告訴她。
她的家裏,是當地一戶很出名的人家,父親是律師,母親是老師,親戚中有人從商,家境很好。而他,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雜貨店老板的孩子,家裏還有一個弟弟,每到休息的時候,都要幫著家裏幹活。小的時候,他仗著家裏大人不管,當了小區的孩子王,可長大之後,曾經不存在的身份、地位、家世等等,都成為了兩人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後來,她搬了家,到了新城,住著漂亮的大房子,穿著整潔的新校服,他才徹底認識到了,她和自己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雪丫頭是我的老婆,長大以後就要嫁給我的!”
從此,這句話他不敢再提,也不敢再想。
他還記得,她永遠喜歡穿幹淨的白色,而白色,就如同她本身一般,是他從來不敢染指的顏色,因為稍一不小心,就會被弄髒,而且弄髒了就再也沒辦法洗幹淨了。
在他的家中,從來都沒有人穿白色,因為它們最終隻會變成深深淺淺的灰。
就這樣,他一點一點地疏遠了她。可是這份躁動的感情卻並沒有消退,它一直紮根在他的心中,發芽,壯大,占滿他的整個心房。為了能夠挺直腰板站在她麵前,他決定拚搏一把。他不再愛玩,不再打混,每一分的時間都用來讀書。他簡單而美好地想象著,考一所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等到他有了體麵的職業和不錯的收入,如果那個時候,女孩還沒有另一半,就去向她表白心意。
他斷斷續續地收到很多她的信,每一封,都仿佛讓他看到希望,他堅持考上了大學,讀完了大學,走出社會,找到了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
終於,他覺得是時候了,鼓起勇氣回到家鄉去找她。可沒想到的是,那一天,再看到她的第一眼,居然是見到她和另外一個男人走在一起。他一直以來那賴以堅持的期盼,在那一瞬間粉碎了。他甚至連上前打個招呼的勇氣都沒有,除了轉身逃開,再也無法思考任何事情。
而誰又知道,這一個轉身,竟成為了他一輩子的夢靨,割不斷,忘不掉,逃不開。
到這裏,才是這個故事的全部的真相。
“為什麼……為什麼她就這麼消失了?”徐立軒看著小雪消失的地方,失魂落魄地喃喃著:“丫頭,別走,聽我解釋啊……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
“因為她的心願已經完成了。”
此時已經恢複了平靜的琥珀,忽然開口道。
“什麼?”徐立軒愕然一抬頭,看見了琥珀:“是你!?你……在說話?”
琥珀冷冷地看著他不語。
路南風走上前,對徐立軒說道:“它是琥珀,小雪的一個……朋友。”
“朋友?”徐立軒的神色變得很複雜:“你剛剛說她的心願完成了,那是什麼意思?”
琥珀淡淡道:“她原本在三年前車禍的時候,魂魄就應該直接落入陰司,等待重入輪回。可是因為她心願未了,所以才會停留在陽世,苦苦徘徊了三年。今天,她見到了你,說完了想說的話,她的心願已經完成了,自然就回到了她三年前就應該走的路,魂魄重新回到了陰間。現在,怕是已經走到三途河了吧。”
徐立軒露出茫然的神情,道:“……可是,我還沒告訴她我也喜歡她,我還沒告訴她為什麼要躲著她啊?”
“你還沒明白麼?”琥珀悲憫地看著他:“也就是說,她其實並不需要你的這句話。她的心願,不是知道你的答案,而是告訴你她的心情。”
“不是知道答案……而是告訴我她的心情?”徐立軒怔怔地重複道。
“她不是也說了,她其實已經想開了。你的答案是什麼,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她隻是想在最後的時刻,對你說一聲謝謝。她最終記得的是你給過她的快樂,痛苦的部分,已經全部消失了。”
“情到濃時情轉薄,”琥珀抬起頭,輕聲道:“從深愛,到看淡,她已經在過去的三年裏,已經走完了這個過程。”
聽到這裏,路南風終於深深地歎了口氣。
其實,在路南風和琥珀出發去找人之前,小雪還對他們說了幾句話。
——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想問他要一個答案。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要走。可是一個人在這裏待了三年,我看著太多的人在這裏來來往往,青年、中年、老年;男人、女人、孩子……看的人多了,我漸漸發現,其實人生的故事還可以有很多,愛情也隻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部分。有了這個念頭,再回頭看去,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