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張建中就急著要告訴阿花,他不再是脫產工人。他已經轉國家幹部了,明天,就去縣委辦上班。老實說,他還不知道縣委辦是什麼部門,隻知道在縣府大院辦公。阿花不是說她有一個親戚是國家幹部嗎?那親戚未必是縣府大院的人吧?
從巷子去服裝街並不遠。紅旗縣的縣城也不大,就是從東走到西,從南走到北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但走到半路,一陣風吹來,就下起了雨。雨下得很急,甩在地上,“劈哩叭啦”響,張建中匆忙躲進屋簷下,鞋子褲腳還是被淋濕了。
本來,這是服裝街逐漸熱鬧的時候。吃了晚飯,許多人出來逛夜市,有的是想出來買點什麼的,有的可能什麼都不想買,但逛得高興了,見著喜歡的,就動了買的念頭,所以,這一天最賺錢就是黃昏到晚上這段時間。
雨一下,誰還來逛夜街?
因此,阿花的心情很不好,見左左右右的攤主聚在一起打撲克牌,自己就很無聊地坐在攤檔前看灑落的雨水,也曾想早早收攤回家,又希望這雨能早點停,那些躲在家裏的人又出來逛夜市。
等著等著,果然見雨小了許多,能看清十字路口那盞街燈了,就見一個人衝過來,到了她的攤檔前猛刹住腳步,定神看,原來是張建中,淋得快成落湯雞了。
“你跑來幹什麼?”
“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你是說雨會停嗎?”
張建中愣了一下,問:“什麼雨會停?”
“如果,與這場雨無關,你就什麼也別說,說了也不聽!”
張建中討好地笑著,問:“吃炸藥了?”
“吃什麼都不關你的事。走開走開,別擋住我做生意。”
張建中還是笑,說:“這下雨天,還能有誰來?”
阿花跳了起來,大聲嚷嚷:“你咒我是不是?你很想沒人來光顧我是不是?我警告你張建中,別以為,你當個破工人很不起,捧著鐵飯碗很了不起。”
“我有嗎?我一點也沒有。”
張建中很委屈,想我要覺得自己了不起,看不起你在街邊擺服裝攤檔,還會每天往這跑嗎?還會每天幫你幹這幹那嗎?這會兒,我都轉國家幹部了,不是還想第一時間就跑來告訴你這特大喜訊?我都把你和我捆綁在一起了,我會看不起你嗎?
這時候,雨又大起來,比剛才來得還猛,比剛才降得還密集,有風吹來,雨水飛進攤檔,左左右右打撲克牌的人便叫了起來,手裏還拿著牌往各自的攤檔跑,像救火一樣,搶著把鋪開的、掛著的衣服收起來。
阿花說:“衰神,你是衰神!這些雨都是跟你來的。”
張建中笑嘻嘻地說:“我有那麼大的能耐嗎?”
“笑,笑,笑,像煮熟的豬頭就會笑。”阿花想罵架,想發泄,張建中卻總給她一張笑臉,氣得她幹跺腳。她說:“你別動,你別走,你就站在那裏給我擋風檔雨。”
“我願意,我非常願意。這話太有內容含意太深了!”張建中伸開雙手做出替她擋風擋雨的樣子。
左左右右的人收好攤,關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