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一
破舊的書桌和我一起趟過了許多冬季
我還沒有發明一個,比愛更愛的詞
好在千裏之遙向你們表達。一場雪突如其來
夜晚在管弦幽細中變冷
我不知道怎樣抵禦迫在眼前的焦慮
深深的苦澀向我湧來
它像鳥一樣向我飛來。嘈雜刺耳
沒來由的鳴叫,貫穿我閉悶了的青春
他們對我說話——卻什麼也沒有
他們知道一顆隨隨便便的詞,都可以把我擊中
把我從冬天帶到他們的春天
我不相信精神世界,那群先知
肉體被茫茫沉寂消滅,或者再生
抒情的人,在某個地方用一顆巨大的心髒搏動著
每條街的門窗都被打壞
我說:我愛,這詩篇的蘚衣
這句話足以讓我驚呆
我真正趕上了巨大的,朦朧的自我誇張
一種疾病,它已如此
它生長起來,枝繁而葉茂
Δ二
山村的鍾聲,在我能望到的江華山回響
十幾隻麻雀在竹林嬉戲;兩隻避雨的蠍子
把我從時間中解放出來
它們最後爬進一枚蛀空了的硬殼
綠蕪台下,我隱藏在內心的愛像殼中的蠍子
味辛,有毒。又歸於沉默
死去多年的奶奶,正揮舞手中的巨剪
庇護她的正道和真理
為那些桑樹截肢:選取兩年生枝條,每段十公分左右
亦如她教育我的方式
冷,是這樣的深刻
她起身,輕輕地走在另一片森林
比記憶中更小,更瘦。咳嗽,滿頭白發
她讀我的詩,獨自發笑
仿佛一個惡中帶邪的女巫
我看她,她毫無察覺。有一次,她甚至穿過我
爬上木梯,摘取她房前的桃花
它們落下來,落滿一地。有一枚落在我的懷裏
我禁不住淚流滿麵
親人,在我黑白的世界,你那樣的奪目
你是我唯一不能放下的悲涼。
那些桃花,紅的變黃了,黃的變黑了
黑的就要飄零了
有一次,它甚至臨近我的荒丘
臨近你的不可言說
其實,你並非是我的
我並非是你的
是我們約定在半路上等的聊齋
你與我一樣喜歡一人獨享
死與生慢慢誦出的台詞
Δ三
一隻烏鴉向我飛來,它站在水中,假寐
水自它身邊流出
這個春天有點清虛雅靜,更確切地說
它纏綿在水裏,仿佛纏綿在病榻上。等待
一些治傷的石子和馬匹
這一次並不是夢
周圍放著空瓶子。而我,剛剛看完《簡愛》
男女主角在燒毀的花園,移星換鬥
他們發出聲音,演奏新的祈詞(我所失去的東西
能夠物歸原主)。他打著節拍,聲調淒涼
唉,季節,總是循環不已
一群男人從我身旁走過,手捧銀盤,果實,薔薇水
這個春日的曠野
到處是腳步聲,呼喚和愛
我聽不到太陽下山的輪回
此刻,我收到王琪博的短信。這個提著水彩的人
把我的肖像懸掛在那裏(她更像火化前的遺照
精神和靈魂已經鑽進死亡的胸膛)
難以置信的寧靜
但是——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盡管停留在她嘴唇上是慣有的,冷漠
我知道,一切皆不是我
我亦不是我
Δ四
淩晨四點,一陣香風把我吹醒
第四朵水仙開了。還有更多的即將要來
包括你。這自寬自解的時光
被黃金一樣的春天召集。它在表達
湧動的愛,就像諸神的合唱
我願意耐心地尋找。可是,這時間太長了
我推開窗,把它抱進書房
這是我接觸過的最美的女子,貌古神清
穿一件長袖宮裝,而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