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慎側過臉,視線低垂,淡漠又冷酷。
快大半個月沒見的小夫妻,此時此刻卻詭異的有幾分疏離。
沈栗雙眼發紅,眼底漆亮,滿滿當當的是看見自己夫君的喜悅。
可男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小臉兒一白。
“你頂撞了母親?”
劈頭蓋臉的一句責問,讓沈栗恍惚了一瞬,她下意識搖了搖頭,“我沒有。”
謝言慎道,“你若沒有做錯事,母親不會罰你跪在此處。”
淚水很快模糊了沈栗的眼睛,她慌亂著解釋道,“今兒難得去一趟國公府,我隻是見著陸姐姐,一時太高興了,世子,你還記得麼,陸秋辭,原林州通判陸伯伯的女兒……後來被充入了教坊司——”
謝言慎麵無表情地打斷了她,“沈栗,你竟與教坊司的女人為伍,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心?”
沈栗腦子一片空白,突然愣住。
她呆呆的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他沒有看自己,隻居高臨下,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這是她的夫君麼?
她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跪久了,被凍出了幻覺,又或者是一場夢。
她揉了揉眼睛,淚水又繼續湧出來。
眼眶酸得厲害,她哽咽著嗓音,“我沒有……”
到底是沒有犯錯,還是沒有廉恥心,她的回答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男人根本沒有聽她接下來的話,提步進了清風小築屋中。
沈栗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挺直的脊背漸漸頹然下去。
風雪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她身子沉重得厲害,腦袋也凍得嗡嗡作響。
再然後,她兩眼一黑,便直接昏了過去。
“姑娘!”
昏倒前,冬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等她再睜開眼時,守在床邊的,還是冬寧。
寢屋裏點著一盞昏黃的蘭草紗燈,滿室淡淡的光暈,襯得窗外格外淒冷。
屋子裏已經燃起了炭火,沒有在清風小築時的冰冷了。
她手腳還是冷得厲害,呆滯地睜著眼,聽著耳邊小丫頭哭泣的聲音,心裏說不出的酸楚。
“冬寧,你哭什麼啊。”
她笑,笑得卻比哭還難看。
冬寧見她蘇醒,高興地亮了眼睛,“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奴婢還以為——”
沈栗打斷她,撐著身子,坐起來,笑道,“還以為我死了?”
冬寧囁嚅著嘴角,拿過厚厚的引枕塞在她腰下,“奴婢不是那個意思,隻是那時姑娘臉色慘白,沒有半點兒血色,身子又僵硬得厲害,奴婢又是個沒見識的,還以為姑娘不成了,嚇了個半死。”
沈栗噗嗤一笑,眼淚順著眼角落下,“我哪有那麼脆弱。”
話是那麼說,可身上到處都疼,肌膚連著骨骼,處處都疼得厲害。
甚至心口處,泛著一陣隱匿的刺痛。
她是最怕疼的,小時候手上受了傷,都要自己蜷縮起來哭半天。
她深吸一口氣,通紅的眼睛看了一眼窗欞外密密麻麻的雪,“世子回來了沒有?”
說起世子,冬寧臉色微沉,滿肚子話要說,“回來了,可是——”
她的欲言又止,已經讓沈栗猜到了些什麼,可她不大相信。
明明臨走前,男人還愛不釋手的抱著她溫存,與她說著那些令人心情愉悅的知心話。
不過才離開半個月,回來之後卻仿佛變了個人。
沈栗搖搖頭,不會的,世子不是那樣的人。
冬寧眼睛紅了,“說是世子在回來的路上救了位姑娘,那薛姑娘孤苦無依的,世子便帶回府上了……如今就安排在鹿鳴軒的廂房之中。”
沈栗呆愣了一會兒,心髒好似被人用力捏了一把,“為何沒跟我說。”
冬寧道,“姑娘還昏迷著,許是世子還未沒來得及說。”
沈栗良久才“嗯”了一聲,雖然這番安排她覺得不妥,卻也相信謝言慎。
他說過,於他謝言慎而言,她沈栗便是他此生唯一。
她不該懷疑他的真心的。
自雙膝傳來隱隱的刺痛,寒意從膝蓋處傳來,沈栗咬緊了牙關,想著不管如何,她得去世子麵前問個明白,若他還要她,她便從一而終的留在侯府,若他不要她了,他得要讓她早些做好心理準備……雖說她的命已經夠糟糕了,可她還是想保留自己最後一絲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