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原來躺這兒那小子啊,”看雞湯都喂到嘴邊了還不喝,杜老賭順著他視線看看旁邊的床,幽幽地歎口氣,“那小子也挺慘的。”

“爹,您別嚇我。”杜九萌眼裏水汽氤氳,聲音不自覺地帶了顫音,雖然從始至終他也沒搞明白呂彭澤為何會突然吐血昏迷不醒,但他知道,若不是為出手救他,呂彭澤就不至於如此。若當真為了救他而搭上人家一條性命……杜九萌死死咬著下唇,蒼白的唇很快被一抹殷色染紅。

“郎中說那小子五髒六腑都有傷,換個別人早就死了,也不曉得那小子吃什麼長大的,竟然比你醒的還快……”杜老賭感歎著搖搖頭,正想繼續喂兒子喝湯,結果一垂眼就看到杜九萌兩眼通紅,小白牙快把下唇咬爛了,嚇得他把雞湯碗往旁邊一扔,扯過平時蘸水給兒子擦唇的帕子,想擦又不知該怎麼下手。

“呂大哥沒事,還醒過?”頭一陣陣犯暈,杜九萌還是捕捉到老爹話裏的意思,激動之下一把拉住杜老賭舉著帕子的胳膊。可他忘了自己也是個傷號,手也抓住杜老賭的袖子了,身後的傷口也撕裂了,鮮血跟不要錢似的又開始往外冒。

“他是醒過,不過後來又暈了,”隻顧著看兒子小臉的杜老賭沒發現兒子背心已經一片血紅,還在那不緊不慢地說著,“郎中說他的情況很嚴重,必須時刻有專門人看護。可米店裏人來人往的,誰也沒工夫總盯著他,我這邊能照顧好你一個就萬幸了,所以昨天天晴之後,掌櫃的就把他送去醫館了,有郎中親自看護也放心點,錢啊藥費什麼的都是掌櫃的墊付的。”

“呂大哥在醫館?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杜九萌眼前的看到的東西越來越模糊,卻固執地抓著老爹的胳膊。

“這我哪兒知道啊,自打來了米店,我就一直圍著你轉,最遠也就是去茅房方便方便,怎麼可能知道那小子咋樣了!”杜老賭撇撇嘴,心疼地看了眼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碗,和那灑了一地的雞湯,“我說,你咋那麼緊張那小子,那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杜九萌回到米店連句囫圇話都沒說出來就暈了,雖然後麵醒過,也交代了幾句,但說的不甚明晰,大夥隻知道這個被杜九萌帶回來的人幫忙抓了那壞人,但他是誰,怎麼會傷這麼重就不曉得了。

“呂,呂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行,我,我要去看看他,看看……”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杜九萌一把推開杜老賭,掙紮著下地就往外走。杜老賭一個沒留神摔在床板上,正呲牙咧嘴想罵這臭小子兩句不孝,卻驚駭地發現兒子後背那刺目的紅。

“兒子……”杜老賭變調的話音還沒落,杜九萌就軟軟地倒了下去,這天下午,米店又亂作一團。

杜九萌背後的傷本來沒那麼重,也就是擦點刀傷藥,再休息十天半個月的事。怎奈他被雨水淋導致傷口被泡浮腫,回程路上又摔了幾次,傷口沾了不少髒汙,再加上一直高燒不退,傷口怎麼都愈合不上,郎中用了最好的藥才避免傷口潰爛感染,可這人要想像原來那樣活蹦亂跳就且得養著了。

又昏了三天,杜九萌終於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幽幽轉醒,包子似的小臉瘦成了一條,臉色蠟黃蠟黃的,乍一看也就比死人多口氣。

杜老賭蹲在床邊一個勁兒抹眼淚,即使明知兒子沒有危險了,他還是難受得慌。

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比他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氣色還差,他就是心再寬也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