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璧君拒不認罪,甚至認為共產黨不該關押自己,從而產生了情緒對立。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陳璧君發現共產黨的看守比國民黨的看守溫和許多,遠不如想象的那麼凶狠,漸漸地變得大膽起來。建國初期,國民經濟困難,監獄宣傳增產節約,她嗤之以鼻:“犯人的生活水平是最低的,怎麼個節約?除非不給我們吃穿。”1950年中共中央號召開展整風運動,她在犯人中挑唆:“外麵整好了整裏麵,大家要有準備,我是不怕,大不了上斷頭台。”朝鮮戰爭爆發,誌願軍入朝參戰,她幸災樂禍地說:“要打第三次世界大戰了,美國人有原子彈,共產黨能贏?”為鼓勵犯人接受改造重新做人,獄方召開獎懲大會,給幾個改造好的罪犯減刑。她不以為然地說:“最多減二三年,無期徒刑減為20年,等不到出獄就老死了,等於不減,還不是騙人的把戲?”陳璧君這番話被彙報了上去,管教幹部找她談話,批評說:“你這是煽動犯人對抗政府的改造政策。”她則振振有詞:“你們不是要求我暴露思想嗎?我是暴露思想,不是煽動,不該給我扣帽子。”管教幹部例行公事,叫陳璧君寫書麵交代,她總是推說頭暈或胸悶或手臂酸麻不寫。1951年6月中旬,管教幹部再次約見陳璧君,鄭重其事地說:“請你係統地寫一份檢討。這是領導上統一布置的,每個在押犯人一定要寫,一個不漏。”“啊呀,我一直身體有病,又事隔那麼多年,哪裏記得起來?就免了吧。”“這次一定不許推托。”管教幹部的話斬釘截鐵,“還有,必須把所有罪行如實交代清楚,不得隱瞞。”陳璧君眼睛一翻:“我有什麼罪行?不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隻有一部革命史!”在管教幹部的再三勸說催促下,陳璧君終於動筆了。
至8月間,陳璧君寫完了洋洋2萬餘言的《自白書》,從題目到小標題到內容,隻有表功,沒有一點罪行。其中以15000字的篇幅,大談自己的革命史,如加入同盟會,為革命捐助家財,謀刺清廷軍政大員,參加反袁護國鬥爭,協助孫中山重組政府及改組國民黨等。
管教幹部看過她的《自白書》後,指出:“你前期對革命有功,我們並不否認,但簡略帶過就可以了,把重點放在檢討罪行上。”“我寫的已簡無可簡,要簡略,幹脆全部略去。”陳璧君氣勢洶洶,“我早已告訴你們,我隻有一部革命史,並無罪行可寫!”“你這是什麼態度?”管教幹部忍不住厲顏斥責,“你背叛國家民族,為日本侵略者效勞,還不認罪服罪?”陳璧君自被捕後,從廣州到南京到蘇州,幾年中一直以“第一夫人”自居,連國民黨的看守所長也尊稱她為“汪夫人”,想不到今天被共產黨的看守訓斥,自尊心大挫,立刻發作起來:“好啊,你這個共產黨罵人,我要向你的上級控告!”她果然向獄方遞交了控告書,從此以後,叫那個管教幹部為“罵人看守”。那個管教幹部有事叮囑,她也不予理睬,還向新進來的犯人“介紹”:“這是罵人看守,凶得不得了,你們要當心。”一天早上穿衣起床時,陳璧君感到胸悶氣急,目眩頭昏,不能動彈,同室的女犯忙去報告。
她被送進了監獄醫院。經檢查發現心律不齊,血壓偏高,醫院急忙施以搶救。脫離險境後,她被留院做進一步觀察治療,兩個星期過後,方才出院回監。
時不過月餘,陳璧君又因血壓高加內痔出血住進醫院,先平穩血壓,後做切除手術。這一住,住了近7個月。
陳璧君的兩次住院,都是那個“罵人看守”抬她去的,為她忙前忙後辦理了住院手續,直至把她安排到病床上;又是那個“罵人看守”,每天將她訂閱的《解放日報》準時轉病房交到她的手裏;還是那個“罵人看守”,常俯身病榻前,詢問病情,關心備至。陳璧君的“鐵石心腸”有所感動了,對“罵人看守”的態度變了,見麵時尊稱“先生”,說聲“您好”。當然,這一改變,除了發自內心的感激外,還另有所圖。陳璧君出院後約半月,管教幹部探望她時,她恭恭敬敬遞上一張紙:“先生,這是我今天上午趕寫的思想彙報,請查收。我還有個申請,先口頭提出,行嗎?”“說吧,隻要提得合情合理,是可以考慮的。”管教幹部的話可進可退。
“蔣介石事事皆壞,失盡民心,所以挫敗倒台龜縮去了台灣。你說我的觀點對不對?”說是提申請,卻講了蔣介石。管教幹部一時不明陳璧君的悶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隻能虛與應付道:“蔣介石禍國殃民,做盡壞事,當然逃脫不了失敗的命運。”“先生您說得對透了,蔣賊壞事做絕,我是恨透了他!”陳璧君按自己的設計轉了一個彎,終於話入正題,“我是反蔣的,自孫總理逝世後,我就發現他是個野心家,事事反對他。他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利用手中權力,判我無期徒刑,意在使我受盡漫長折磨,活得難過,又不得好死,這是對我最慘最差最難熬的刑罰,蔣賊的用心是再惡毒不過的了。所以我鄭重要求,人民政府的法院對我複審,去除蔣賊強加於我的罪名。”管教幹部恍然大悟,出言謹慎:“你的要求可以提,至於能不能複審改判,得由司法機關審定。”“不管怎麼說,我要求實現我的要求。”陳璧君理直氣壯,“我是反蔣的,你們共產黨也是反蔣的,算是同誌,就不能像蔣賊一樣對待我。”她稱自己反對蔣介石並非謊言,稱蔣介石公報私仇有她的道理,實質在於以反蔣為托詞,為自己開脫罪責。其複審改判的企圖自然難以得逞,於是滿腹牢騷:“我是蔣介石的死敵,是蔣介石的犯人,共產黨是為蔣介石代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