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南閩律幢(1 / 3)

北國已是雪飛冰封,南國依舊是繁花錦簇。

1932年11月底,弘一法師再次來到溫暖的南國廈門。從此定居於此,直至走到生命的終點。

也許,是緣分使然。人生裏有著太多的偶然,都與緣分有關。幾十年相鄰,靜下心來細細一想,竟然還是形同陌路;短短的一次相遇,哪怕是偶然地在車上同座,卻可以成為知心的朋友,從此不棄不離。這就是緣分,總是在你不經意之際,開辟出一片風景,讓你意想不到,又讓你流連忘返。

弘一法師與南閩,大約也是因為有緣。

1928年初冬,弘一法師為編寫《護生畫集》留寓上海,恰逢老友尤惜陰等人要去泰國弘法,遂發心同往。道經廈門,駐錫南普陀寺。隻因這一駐,閩南的溫和氣候、靈透山川、淳厚民風,便讓弘一法師心生喜悅;而閩南叢林的境界,僧伽的風氣,尤其是時相過從的性願、芝峰和大醒等法師的胸懷氣質,更讓弘一法師覺得親切近人。於是,弘一法師聽從陳嘉胞弟陳敬賢居士等的建議,改變計劃,在廈門居留了下來。

弘一法師在南普陀寺、慧泉寺和南安小雪峰寺等處,一直住到來年的4月,才返回永嘉。道經福州時,弘一法師在鼓山湧泉寺的藏經樓,發現清初刊本《華嚴經》和《華嚴疏論纂要》等古本佛典,歎為稀有,決定倡緣流布。這一偶然發現,讓弘一法師再一次感受到了閩地濃鬱的佛化意蘊。

南國的溫暖,一直美好地蕩漾在弘一法師的心裏。1929年10月底,冬寒未凝的時候,弘一法師便雁行廈門。在南普陀寺,弘一法師應邀書寫《悲智訓語》贈送給閩南佛學陀:

有悲無智,是曰凡夫;悲智俱足,乃名菩薩。我觀仁等,悲心深切。當更精進,勤修智慧。智慧之基,曰戒曰定。如是三學,次第應修。先持淨戒,並習禪定。乃得真實,甚深智慧。依此智慧,方能利生。猶如蓮華,不著於水。斷諸分別,舍諸執著。如實觀察,一切諸法。心意柔軟,言音淨妙。以無礙眼,等視眾生。具修一切,難行苦行。是為成就,菩薩之道。我與仁等,多生同行。今得集會,生大歡喜。不揆膚淺,輒述所見。倘契幽懷,願垂玄察。

訓語誠懇平實,仿佛與年德俱長的高僧相對而坐,慈眉善目,輕言慢語,心意裏不知不覺便汪滿了柔軟淨妙的意緒。

此際,南閩佛學院院長太虛法師作《三寶歌》歌詞,弘一法師欣然為之譜典。年底弘一法師與太虛法師相偕,赴小雪峰寺度歲。時弘一法師和寺主轉逢上人同庚,皆50初度。除夕之夜,太虛倡議二老合做百歲,並口頌一偈:“聖教照心,佛律嚴身。內外清淨,菩提之因。”

弘一法師的心裏,其樂融融。這樣的時光,對於弘一法師來說並不多。同修共坐,心氣相通,那一種法喜滿滿的喜悅,恐怕是語言所不可盡述的。

年節一過,弘一法師便應性願法師邀請,移錫泉州承天寺,往月台佛學研究社講學。研究社風氣純正,學僧們每天上課,進益明顯,這讓弘一法師頗生感慨。弘一法師講了兩堂寫字課,並利用空閑時間整理寺內的古版藏經,編成目錄。直到1930年4月中旬,弘一法師才打點行裝,羽翔永嘉。

起於偶然,卻又是殊勝因緣。在弘一法師的心裏,南國的溫暖,是節候,更是人意;南國的繁花,是那撲眼而來的姹紫嫣紅,更是佛種紹隆,叢林輻輳。

依然是幾部佛典,依然是一襲舊衲,依然是瘦影飄逸,遺世而獨立。這一回的南來,弘一法師要努力完成自己的佛前誓願,高樹律幢,弘律傳道,廣種善因,廣灑法雨,濟世利生。

先是駐錫萬壽岩,其後性常法師把弘一法師迎進妙釋寺,並讓出自己的臥室給弘一法師住。弘一法師非常感動,書“華嚴經偈”以贈性常法師:“戒是無上菩提本,佛為一切智慧燈。”

應妙釋寺住持善契之請,弘一法師為念佛會作《人生之最後》的開示。弘一法師從病重、臨終、命終後一日、薦亡、勸請發起臨時助念會等七個方麵,告誡人們應如何做好人生的這最後一件大事。開示結束前,弘一法師殷殷告誡人們:

殘年將盡,不久即是臘月三十日,為一年之最後。若未將錢財預備穩妥,則債主紛來,如何抵擋?吾人臨終時,乃是一生之臘月三十日,為人生之最後。若未將往生資糧預備穩妥,必致手忙腳亂呼爺叫娘,多生惡業一齊現前,如何擺脫?臨終雖恃他人助念,諸事如法。但自己亦須平日修持,乃可臨終自在。奉勸諸仁者,總要及早預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