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早春的風還有些寒冷,刮在臉上有些生疼。所有人都隻是默默看著地上扭動著身體,努力抬起頭來仇視眾人,口中發出“殺了你、殺了你”這樣喃喃細語的被捆綁住的四人。
那是張虎他們四人。
離煥覺得有些冷,不由自主縮了縮肩。
秦炎封沉默的看著地上扭動著的人,看到那雙已經看不出焦距的眼瞳,神情依舊平靜,連眼睫毛都不曾顫抖一絲。他不說話,他身後的下屬們也板著臉保持沉默。
突然,那四人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眼瞳已經縮小到一粒米那麼大,口中吐出許多白沫,身體像被扔到了砧板上的魚,蹦跳不停。
大家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一時間都被怔住。秦炎封畢竟是一軍之將,很快便回過神來,連忙沉聲道:“陳鳴,快去看看怎麼回事。”
秦炎封話音剛落,他身後的麒麟親衛軍裏便閃出一個年輕人來。離煥定睛一看,那不就是他們頭一天到主將帳外碰到的那個陳將軍嗎?因為當時覺得這個人身上有種非常可怕的肅穆殺氣,所以就稍微留意了一下。
陳鳴蹲到張虎他們幾個人麵前,伸出手探了探他們的脈象,又翻了翻他們的眼皮,臉上露出一個疑惑的神色。
他回到秦炎封身前,劍眉微蹙,道:“不是中毒,除了心跳有些快以外脈象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
秦炎封聽後稍作沉吟,道:“那先把他們看守起來吧。”說完便轉身走進帳內,迎麵碰到了軍醫,他問:“王老,小白的傷勢怎麼樣?”
王大夫歎了口氣道:“雖然傷口不深,但那刀刃上淬了毒。我現在隻能勉強幫他把毒壓製住,接下來就要看能不能找到解藥了。”
“怎麼?王老的意思是您不能配出解藥?”秦炎封皺眉問道。
王大夫慚愧搖頭道:“我才疏學淺,沒有見過這種毒。”說完便歎息著搖頭離開。
離煥站在離秦炎封不遠不近的地方,他看見那個傳聞中強悍如同天神一般的秦炎封在那一瞬間忽然露出了一個茫然的神色。他靜靜站在那裏,直到所有人都散去,然後看到不遠處與他一樣靜靜站著的離軒。
“三哥。”離軒小跑著來到他麵前,看著他一臉嚴肅的模樣,不由詫異道:“怎麼了?”
離煥回過神來看向離軒,然後緩緩搖了搖頭道:“沒什麼,隻是覺得心裏有些難受。”
離軒愣了愣,隨後突然想起來當年離煥被離落背叛傷得很重。如今,張虎他們四人雖然還不知道為什麼會背叛秦將軍,但這種行為已經讓同僚們都微寒了心。在他們的心中對張虎還保留著爽朗豪氣的印象,而今卻見他手持短匕怒目圓瞪刺向眾人崇敬的秦將軍,心裏實在不是滋味。
這件事情發生後的幾天裏,軍中氣氛一直處於低迷狀態。離煥他們所在的白虎一營因為一連出了四個叛徒,頓時遭到其他戰友的鄙夷與奚落,甚至在偶爾的行動中還會出現排擠隔離這樣的事情。對於一營受到的這些對待,雖然眾人心裏仍舊不甘,而且並不相信自己的老大真的背叛國家背叛秦將軍,可是那天的事情已經有目共睹,不管他們相不相信,都已經沒有了辯駁的意義,所以每個人心裏都窩了一團火。
心中有火當然就要發泄出來,於是在戰鬥中,一營的幾十個家夥完全像被惹怒的公牛,其狠辣程度甚至讓那些蠻人看到他們臉上的神情時就忍不住拔腿就逃。
號角悲涼,寒風朔朔。荒原上隻長出新芽還不見太多綠色的土地上燃起了硝煙,鐵與鐵在春日並不溫暖的陽光中反射出耀眼的冷光,相擊時又會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音,摩擦時也會蹦出幾多火花冒充春花。
離煥抽出刀來,一蓬熱血灑在了他的臉上,他仍舊毫無知覺,隻是機械而疲累的不斷重複著這樣砍出又抽回的動作。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殺別人的時候被砍了多少刀。他隻是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猩紅。
火與血,刀與汗,馬蹄聲,慘叫聲。。一切的一切都組成了一幅殘酷的戰爭畫卷。這些神月國人悍不畏死的往前衝,他們想要衝過那段高高築起的城牆,他們想要中原人拱手讓出一塊富饒的土地以供他們修生養息,他們想要糧食、土地、女人。。如果隻是想想這些東西就能到達手裏這種事情當然不會發生,所以他們隻好自己伸手來搶。
這已經是神月國在這一天以內出動的第十二次進攻,雖然每次都被中原士兵強行打退,但過不了多久他們又會跑上前來挑釁進攻,好像一點也不知道疲倦。這樣的進攻方式已經進行了三天,即便秦家軍中的士兵是經過非常嚴酷的訓練的悍卒也經不起這樣高強度的頻繁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