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傷隻不過是看著嚇人,但實際上連瑾春挨的那一下已是盡他所能將要害都避開了,這麼多年在江湖中艱難的生存,他學會的不止是一擊斃命的殺人伎倆,更多是如何在打鬥中躲避傷害,保住性命。
他這兒又都長年備著上好的療傷藥,隻要止了血,這點小傷根本算不上什麼。然而柯琅生心裏內疚,那之後幾乎是事事都搶著做,就連他輕輕抬手倒杯茶,柯琅生隻要看見,必然立馬甩了手上的事,火急火燎跑過來幫忙。
連瑾春沒被這麼伺候過,也不習慣被他這麼伺候,但勸也勸不聽,後來索性撩開手坐在一旁發呆,這樣算起來倒比前陣子連瑾春隻顧自個兒練功,兩人待在一塊的時間還要多了。
柯琅生也不知怎的,心裏高興極了,甚至巴不得將這樣的日子過足一輩子,哪裏還會提下山去玩的話。他這頭心思是淡了,可這日他喜滋滋地端上剛做好的午飯,連瑾春卻忽然若無其事地提起:“……山下的小鎮入夜之後很是熱鬧,你想不想去看看?”
柯琅生嘴裏包著飯,腮幫子塞得鼓鼓的,聽了這話他眸光先是一亮,而後眼睛滴溜溜的在連瑾春臉上轉了一圈,笑著“唔唔唔”的搖頭,擺手含糊說:“不去,這兒的生活我過慣了,挺好。”
你哪裏是過慣了,是怕我算計你趕你走吧?
連瑾春`心裏清如明鏡,麵上卻不動聲色,隻裝作訝然道:“為何不去?你看今日天氣多好,整日在屋裏悶著也不是辦法,出去逛逛說不定看見些熟悉的事物,你能多想起些以前的事。”
最後一句說得柯琅生有些心動,他不在連瑾春麵前提起這些,並不代表他一點都不在意從前自己到底發生過什麼。
連瑾春見他不語,知他自有思量也就不再勸說。
兩人安安靜靜吃了飯,連瑾春回頭就把自己關進房裏。柯琅生收拾好碗筷之後,正要去找他說話,可這會兒尚未走近連瑾春的房間,卻見他開了窗,將一隻信鴿放了出去,神色之間頗有些傷感。
……又發生什麼事了?
柯琅生先是皺了皺眉,可轉瞬一想反正他的事總是神神秘秘的,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再多想了。
剛想走近去敲開他的門,連瑾春自己卻是拎著劍出了來。
柯琅生一愣,連忙跟上去:“你去哪兒?傷都還沒好!”
連瑾春腳步一頓,回身看他的時候已是笑得眉眼彎彎,聲音飄散在夜風裏極為輕柔悅耳:“我傷的是手臂,又不是腳,況且傷口早已結痂了。我要去山下逛逛,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他什麼時候見過連瑾春露出過這樣的笑來,腦子裏霎時一片空白,隻能傻乎乎的睜大眼看著他,待到人已經走遠了才跳起來,咋咋呼呼追上去,“我去!誰說我不去!”
小鎮果如連瑾春所說,熱鬧非凡。
柯琅生聽著這些喧嘩的人聲,心情好得不得了,看著什麼東西都覺得新鮮。
“我們去哪兒?”柯琅生笑。
連瑾春看著他,薄薄的唇吐出兩個字:“妓院。”
明明滅滅的燈火之下,柯琅生的神色漸漸變得晦澀不清。
隻見他咬緊牙關,拳頭緊握,那模樣分明是在生氣,可居然一言不發徑自跟在連瑾春身後,悶頭朝街上最熱鬧的煙花之地走去。
兩腳剛邁進大堂,那喧囂的景象像被浪花打翻了一般,一波一波朝裏頭卷,竟將歡歌笑語的聲音吞沒得一點不剩。
氣氛詭異至此,柯琅生哪裏還顧得著生氣,當即就愣在了那裏。
他怎麼會知道先頭自己在這兒廝混的時候,連瑾春每回來都要鬧出點事兒來,在這妓館裏是出了名的“災星”。
老鴇別說招呼他了,心裏隻怕是恨不得這兩個瘟神快快離開。
可連瑾春今日來顯然不是來砸場子的,將一錠成色十足的金子拋進老鴇懷裏,他淡淡道:“好好伺候這位爺,我照舊。”
有了錢什麼都好說話,老鴇瞅著連瑾春往樓上走的身影喜笑顏開:“哎喲公子爺,我九娘辦事兒您還不知道嘛,隻管放一千一萬個心,我們這兒的姑娘們準把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