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駝背瞪著柯琅生走遠的背影低聲道,“你讓這小子上船,就不怕他壞了你的好事?我們籌備了這麼久,好不容易……”
白衣公子輕舉扇子,示意他住口。
“生意壞了是小,能不能報仇雪恨是大。駝子,你向來知我脾性,原本我以為他早死了,沒想到這小子真是命大。”他的眼睛微微眯眼,眼底透出恨意與精光,臉上的笑容卻比方才更加溫柔,“既然他都送上門來了,你我何不陪他玩上一回?老三泉下有知,會笑得更開心。”
船上夜間設宴,歌舞不斷,果真熱鬧非凡。
這些公子哥兒酸溜溜的吟詩作賦,推杯換盞間倒下了一片,柯琅生本是不想來的,可耐不住畫舫主人的再三相邀,這才走了出來。然而他這麼一坐,就發現了自己與這裏是何其的格格不入,這七八個少年個個生得油頭粉麵,唇紅齒白,隻單看那副樣子難免不讓人想起妓館裏的小倌來。
偏生他們又打扮得極好,顯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來來來!今兒晚上高興,我們大家多喝幾杯,不醉不歸!”
白衣公子笑著舉杯,還特意轉過來對柯琅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柯琅生一麵在心裏忖度著這白衣公子的來頭,一麵伸手去端酒杯裏的半盞殘酒,哪知這時一直站他身上的小廝忽然蹲下來,伸手替他蓄滿一杯,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極快地輕聲說:“菜裏下了藥。”
柯琅生一怔,飛快想要抬頭看他,那人卻已經低著頭退了出去。
“柯兄?柯兄!怎麼不喝?”白衣公子笑問。
“多謝白兄盛情,這酒聞著味兒也知道絕對是好酒。”柯琅生連忙舉杯,笑著一飲而盡。他爽快的喝完,那些喝高了的公子哥兒就乘著酒興,笑問:“柯兄說這兒的酒,是好酒,那你再說說,這兒的人又如何呀?”
他說完就抱緊身邊的舞姬,猥瑣地竊竊低笑。
柯琅生暗歎一聲紈絝子弟,麵上卻坦蕩蕩的掃了一圈這裏的女子,笑道:“人,自然也是萬裏挑一的美人。”
“比天上的仙子如何?”
眼前刹那之間閃現的居然是連瑾春那張繃得緊緊,永遠好像都不會笑的臉。柯琅生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苦笑著應付道:“不曾見過仙子,這如何比得?”
“哈哈哈,柯兄!你可不知道白大哥這裏的歌姬個個都是才色雙絕,就是天子下凡也比不過她們知情識趣呀!”
白衣公子笑笑,客氣的應答幾句。
眼微微一抬,伏靠在他膝邊的女子便嬌笑著站起來朝柯琅生走去。柯琅生萬萬沒有想到說了一會兒話,就平白惹了一身騷,皺了皺眉,他站起來道:“在下有些累了,想先行回房歇息,白兄與諸位慢用。”
白衣公子看著他一口未動的菜肴,垂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頷首道:“是我考慮不周,柯兄請。”
“多謝白兄體諒!”
柯琅生一出來,倒沒急著回房,反而在四處轉了轉。
他不知為什麼就是很想再見見方才提醒他的小廝,他怎麼會知道菜裏麵有毒?這船上上下下確實透出一股詭異,這種直覺來得莫名其妙,但是柯琅生相信那個小廝說的話是真的。
然而到處都找不到人,仿佛方才隻是自己的幻覺而已。柯琅生滿腹心事的回房,正要坐下,卻發現桌邊壓著一張紙條,而墨跡未幹。
“哎,你站住!”駝子追出來,在身後喊道,“格老子的,怎麼越喊越跑!”
這回不能裝作聽不見了,連瑾春摸了摸臉,轉過身去低著頭,怯怯縮著脖子,小聲說:“駝叔,在叫我?”
“叫了你好幾聲了,耳朵聾了?”
駝子瞪了他一眼,粗著嗓子罵了兩句蠢貨,道:“貨倉裏有人吐了,你去收拾收拾,臭死了。”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掏出一瓶藥塞他手裏,“他們要是再吵,索性拿藥把他們都毒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