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野鴛鴦(1 / 3)

第六十二章野鴛鴦

孟小北當晚揣著一摞錢回家,直接爬到上鋪,把錢啊刀什麼的一股腦塞到他枕頭被子垛下麵。他在上鋪折跟頭,拿大頂,結果天‘花’板不夠高他小‘腿’直接戳到房頂身子直直地拍下來!他掛到‘床’邊再滾回‘床’上,抱住枕頭,把枕頭當做他小爹的臉,“啵啵啵”狂‘吻’,興奮和滿足感無法名狀。

馬寶純在廚房熬中‘藥’,滿屋彌漫濃苦的‘藥’氣,絮叨她倆兒子:“沒治了你們哥兒倆,都不著家,也都不複習功課,整天不知在忙什麼。這眼瞅要高三了,我看連大本都懸,咱們本地大專能錄上咱家這哥倆嗎?”

孟建民最近臥‘床’休養吃‘藥’,也管不起兩個蔫兒有主意又有腳有‘腿’的大兒子。馬寶純說:“孟小北就是畫畫兒,回家來誰都不理一聲不吭關起‘門’畫……還有孟小京,你真行,跑到咱西安市話劇院跑龍套?你倒是幫你老媽也跑跑龍套啊!我每禮拜值五天班還照顧你爸忙得四腳朝天孟小京你要是能在咱家多跑個龍套端個水熬個中‘藥’,你就是咱家最寶貝的兒子!……”

當爹的在‘床’上樂。孟建民喘著粗氣開玩笑說:“咱家老二奔著電影明星的路去呢,將來沒準兒真能考北影。”

馬寶純大大咧咧道:“就他,嗬嗬嗬,他還能考‘北影’?……你是說咱北城外的西安皮影劇團嗎?咱這個也是‘北影’,我看這個‘北影’靠譜。”

馬寶純洗好一隻香瓜,在‘抽’屜裏翻:“噯,咱家西瓜刀呢?”

“咱家的刀怎麼失蹤啦?!”

孟小北在‘床’上聽見,打滾樂:“噯媽,咱家的刀嗬嗬……”

孟建民夫‘婦’當年絕想不到,他家老二最後能考取哪裏、走上一條什麼路,當然他們也沒想到孟小北後來能‘混’成什麼樣。

晚上孟小北將刀悄悄順回廚房,到父母房裏,乖兒子低頭抿嘴將錢如數上‘交’:“爸,媽,我在外麵掙了幾個小錢。”

孟建民馬寶純看著‘床’上攤開的這一紙包的錢,當真完全沒有想到,這是你畫畫掙的?……你畫什麼畫兒能賣到鋪開來一‘床’的票子?

孟建民眼睛睜圓了,然後又眯起來,臉側笑出兩片深刻的皺紋,不相信,內心又‘挺’‘激’動:“孟小北,北京j□j城樓上那幅‘毛’/主席像,畫那一幅畫你知道酬勞才多少?……組織上給那位老畫家才一百五十元錢!”

孟小北嘴角一彎,笑出幾分年輕人的意氣風發,高昂著頭:“時代早就不一樣了,您就別提當年那些麼。”

馬寶純把老‘花’鏡拿出來戴上,反反複複數那一遝錢:“小北你你你現在就畫這個了?錢是掙著了,你掙你媽我半年的工資,可你高三功課都快廢了怎麼辦?”

孟建民擺手讓媳‘婦’打住,別說。

孟建民伸手拍拍孟小北肩膀,半晌道:“兒子你‘挺’有本事的,有才。你爸現在也不敢說拖你後‘腿’的話了,我特別怕像當初擋了孟小京的路那樣、再耽誤了你們哥倆……小北我這樣跟你說,你爸能力有限,也幫不了你什麼,將來怎麼發展,就靠你自己去闖。你要是真有這本事,你就靠畫畫兒也能養家立業一輩子,真的!你自己把將來的路想好。”

兩口子把這錢存了一張存折,開戶用孟小北名字。

孟小北客氣了一句:“您看病‘花’那麼多錢,給您買‘藥’吧。”

“別,我不用你的,廠裏給我報銷。”孟建民笑說:“錢存你名下給你留著,你爹媽絕對不貪汙你掙的一分。擱倒你手裏,你就全都買煙糟踐了!”

孟小北一驚,腳蹭小‘腿’:“啊?……人家哪有麼!”

孟建民嘲笑道:“你以為,你爹聞不出你身上時不時一股子煙熏火燎味道?你‘抽’哪個牌子我都聞得出!你在北京‘抽’‘香山’還是‘大前‘門’’?”

孟小北低頭伏法,笑得乖順討好,趕忙巴結老爸:“嗬嗬,我一般就‘抽’香山麼,省錢。大前‘門’太貴,我幹爹他‘抽’大中華,可上檔次了!爸爸下回我買一條大中華孝敬您!!”

孟建民頓感欣慰,‘揉’他腦瓢:“行了行了!以後記著買煙孝敬你幹爹。”

孟小北這話可沒敢應,垂下眼,心想我以後買房孝敬小爹……我想和少棠“成家”。

孟建民還不忘低聲囑咐:“兒子,跟你商量個事。你掙錢這事我們知道就可以,別在孟小京那兒顯擺。你也知道你弟這人特別要強,他跑一天龍套三塊錢、五塊錢,領一個盒飯,你一下子就拿回來五百,我怕他心裏不平衡,接受不了,‘精’神壓力太大。你不要說,好吧?”

孟小北點頭:“我知道麼,我不說。”

自從孟小北來西安後不久,他瞞不住話,終於還是將他父親的病告知少棠。

少棠也對孟家老太太老爺子‘交’待了孟建民的病情狀況。當然,沒敢描述得那樣邪乎,隻說受了工傷肺部有少量積水,現在吃‘藥’休養,絕沒敢提每年做一回肋膜穿刺這類手術,聽了太讓人難過。

孟老太太還是牽掛她這苦命多災的兒子,即便是常年不在身邊互為依靠,兒子在心中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位置已經逐漸被大孫子北北所取代……孟‘奶’‘奶’晚上,有時坐在‘床’頭,看台灣家長裏短的‘肥’皂劇,《一剪梅》、《星星知我心》什麼的,看著看著,被電視裏情節觸動,慢慢就流下眼淚,用袖子猛擦,悲從心中來,“俺的苦命的兒啊……建民啊……”

少棠從北京給孟建民寄過不少補品、營養品,還專‘門’找專家打聽哪種‘藥’最好、肺積水病人吃什麼能減輕症狀。少棠往家裏寄過進口的深海魚油螺旋藻蛋白粉,東北大香菇各種山珍,還有營養品口服液。

暑假臨近尾聲,少棠借出差辦事機會,來了一趟西安。

那天一大早,孟小北穿得幹淨,之前特意去理發店捯飭過發型,把頭發吹起來,在車站等他的棠棠。少棠從站台台階上來,三步並做一步地邁,走出出站口,雙方一眼就瞧見對方。

少棠頭發是越剃越短,兩鬢和腦後削得‘露’出青白‘色’頭皮,愈發有那一代軍人鐵漢的氣質。軍裝外套披在肩上,在火車站人群中大步行走時那氣勢都令周圍人紛紛停步抬頭,行注目禮,下意識避讓,讓出一條道。男人若要有氣勢,氣場,先就需要三十年年齡閱曆在身上墊底,年紀輕的男孩出不來那樣氣場。

孟小北則完全相反,頭發越留越長,已經達到校規允許的極限。頭發簾遮住半張臉,細長的眼在發簾後隱隱閃動外人看不出的情誼。

倆人遙遙對視,小北揮一揮手,一聲不響快步向對方走過去,沒有說什麼話,就緊緊地抱住了。

兩人四條手臂將對方用力箍進懷裏,越緊越發能感受到肋膜深處迸發的痛感和‘胸’腔中勃動的心跳。孟小北用力聞少棠軍裝領口裏的氣味,憑氣味就辨別的出,他小爹身上仍與分別時一模一樣味道,沒有變過,沒有別人。

倆人在人流密集的火車站大廳裏擁抱,周圍無數人匆匆走過,也沒人發出異議,那就是兄弟或戰友之間再正常不過的一個擁抱。孟小北已經與少棠個子一般高,擁抱時肩膀位置持平,兩個貨真價實男人,沒有一絲違和感。分開時額頭稍稍蹭到,孟小北心猛地‘抽’疼了。他清晰地感覺到少棠‘胸’膛也抖,看見他又長高了少棠眼裏有水光。

見麵不到一分鍾迅速就找回那十年美好光‘陰’,心從來也沒分開過。

狼狽地草草地“親熱”一下,少棠恢複往常麵孔,一手摟小北,另一手提自己行李,這時才回過頭隨口招呼幾步外的同事,“小張,走,站外有人接。”

孟小北也這才發現同行還有人呢!他頓時不自在了,兩手‘插’兜完全不敢沾少棠,埋頭走路,年輕男孩害羞心態作祟,低著頭用發簾恰到好處遮住大紅臉。少棠反而一路昂首‘挺’‘胸’,摟孟小北的那隻手晃都不晃,淡定自若,對同事寒暄道“這是我親侄子,我們全家的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