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尾聲一(1 / 3)

第九十二章尾聲一

又是某年的秋,滿城金黃。歲月的節奏腳步飛快,這座城市時時煥發新鮮動人的容顏,活著的人忙碌而堅強。

孟小北穿米‘色’風衣,黑‘色’長‘褲’皮鞋,身材瘦高,走路偶爾還是當年肩膀輕晃不修邊幅的模樣。

如果仔細看,他的仔‘褲’後麵兩個後屁股兜上,‘露’出很別致的絲繡‘抽’象圖案,腰上掛一條金屬銀鏈,有叮叮當當的裝飾吊墜。那是他自己設計,他‘奶’‘奶’給他繡出原始圖樣,再到外麵找人訂做。

這是電視台的大樓,敞通的大辦公間內人頭密集攢動。‘女’士抬眼一招呼,“小北,你來啦?稿子節目組已經審過。”

“姐。”孟小北笑一下,沒找到椅子,身形麻利,抬屁股坐到旁邊小桌上,兩人討論節目。

那大姐說:“噯小北,說好了你幫我做那條‘褲’子呢!我要一條你設計的、後屁股兜帶絲繡的,你一定記著給我做啊別不拿我的事當個事!”

孟小北笑說:“台裏訂單太多了,我‘奶’‘奶’都忙不過來!”

電視台裏無論領導前輩,還是同齡年輕工作人員,都習慣喊他小北小北,姓氏自然省略,可能也是孟小北這人平時隨和親切,健談,和誰關係都不錯。前些年少兒部主任找孟小北籌劃投拍的那個節目,因為台裏資金和宣傳側重等等考慮,原本是黃了。那幾年,資金都撥去購買進口動畫片了,一部接一部在收視人群中火爆,唯收視率至上,嚴重擠壓國產動畫的生存空間。

拖了兩年,瞿主任又打電話叫孟小北來,製作一檔新節目,真人出演,結合動物與各種童話場景道具,做一個中國版的“綠野仙蹤”。

孟小北身上套著連體的道具演出服,腳上踩著老虎掌,戴個老虎頭。他就是個孩子王,身後領著幾名活潑伶俐的小演員,他與導演親自到藍天少年合唱團挑的幾個俊俏孩子。

這年北京的秋老虎厲害,攝影棚裏悶熱,頭頂幾個大燈燈光‘交’錯‘射’在他臉上。他是在人前見燈光興奮的人。

節目開機前,他呼機又響了。

他兩手套在連體衣裏,兩隻大老虎爪子沒法拿東西,滿頭熱汗,喊人幫忙:“姐,幫我看看呼機。”

導演說:“誰整天沒事呼你,你媳‘婦’查崗呢?”

孟小北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用老虎掌端著呼機撥‘弄’,應道:“可不是我媳‘婦’查崗麼。”

攝影師大哥樂他:“小子,甭吹了,你有媳‘婦’了嗎!”

某人呼他:出差回來了,今晚在家。

孟小北嘴角微彎,眼裏有光彩。

少棠嘲笑過他,大藝術家,整天業務這麼忙,學校、工作室和電視台三個地方跑來跑去的,把咱家大哥大隨身帶著,方便聯係您的業務!

孟小北說,才不用你那個大磚頭,我們部‘門’幾個領導仍然用摩托羅拉,大家開會,我猛地掏出個大哥大,招人恨我?

孟小北在鏡頭前滔滔不絕,隨即振臂一招呼:“小虎們,和大王一起出發,今天去動物園巡山!”

幾個穿連體衣的小老虎撲過來,歡歡喜喜簇擁到他身後:“大王大王,去巡山啦!!”

隨即音樂一響,“啪”、“啪”迅速站位,孟小北在正中,身後一窩小虎一字排開,倍兒認真搞笑的,踩著節奏來了一段說唱。“我知道我能我知道我們能,成為理想的自己理想的自己,隻要我們不斷追尋不斷追尋,到達夢想的彼岸我們一起出發!”

攝像的哥們兒扁著嘴忍笑,伸個大拇指:好!

……

孟小北並非台裏正式員工。電視台這種事業單位金飯碗,多少能人和背景後台過硬的人,打破頭往裏鑽,編製很有數的,一般人進不去。

他是瞿主任邀請來的熟人,與節目組簽訂合同,合作製作節目。

這檔節目他付出了相當‘精’力心血,邊做邊拍,同時就在頻道上開始放映。本子由他自編自演,而且,這個節目在棚內使用的所有道具、家居裝飾、布景,全部是他親手製作。籌備的那幾個月,一宿一宿熬夜,房間堆得像批發市場玩具城倉庫。他設計了全套玩具紙樣,親手縫出各種小獅子小恐龍小綿羊。

某一個場景,攝影棚內布置成房間式樣,牆上掛了許多充滿童趣的老照片。

孟小北自己‘精’選相片,有他幼年在西溝與孟小京的合照,還有少年時代他與亮亮大偉戴著絨線帽子勾肩搭背三人行的美好回憶。他惦念的朋友家人,就以這種方式進入鏡頭,跟他一起上了電視。

拍攝一整天,三幕戲,小演員都累壞了,孩子換了三撥,棚子後麵休息室裏呼呼地睡著一群孩子。孟小北是男主,沒有替補,累得喘成狗,嗓子沙啞,狂喝胖大海。

每次拍完節目,部裏主任領導攜一個班子的人出去公款吃喝,犒勞辛苦有功的人員。

飯桌上,孟小北大大方方和人敬酒幹杯,聊天。

台裏一位領導偶然間問:“小北,看你在棚裏設計的那麵照片牆,有些是以前在大西北山溝裏拍的?你去過?”

孟小北點頭道:“在陝西岐山山溝裏拍的,我出生在那兒。”

領導問:“你在那裏出生?父母做什麼的?”

“你父母也是最早參加大三線建設那批老職工?”

“都是老三屆啊,我和我的哥哥也是,我們這一代人啊,咳!”

領導再次端詳孟小北,那眼光就不一樣,充滿同路人的感懷知遇。這也是文/革過來的曆盡‘波’折的一代,如今在社會上‘混’出頭了,就想要提攜後輩。領導說,“我大哥當年也是響應國家號召,去到四川大山溝裏一座槍炮廠,幹了二十多年,身體都垮了,一輩子沒出來。他為了讓他孩子能出山,把他兒子送出來‘交’給我們帶,所以我侄子一直跟我們家過,像我半個親兒子。”

“你父母現在還好?還在山溝裏嗎?”領導很關心。

“他們廠子工人後來都出來了,家屬宿舍搬到西安。我和我弟考到北京的大學,我父親前兩年‘交’通意外,已經去世了。”孟小北說話時,非常之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