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愣住,半張著嘴,來回反複為了那句“孤獨生活了300多年”而內心酸澀。
一直一直隻有她自己嗎?這麼堅強樂觀的老板,是如何麵對不言不語的書本,來來去去的妖鬼?
所以當初幫助胡海一家,是因為不希望他們與安寧自己一樣親人離散嗎?
李章口中的米飯竟有些咽不下去。
正在這時,走廊傳來安寧輕快的腳步聲,很快一個雙目漆黑深邃的姑娘捧著碗筷,走了進來:“聊什麼呢?”
出家人不打誑語,釋承呷了口茶水:“貧僧在勸李施主今後多多照顧你。”
安寧翻了個白眼,把潔淨的碗筷鎖進櫥櫃:“那還真是拜托了!但是,先要拜托李施主注意下嘴邊的飯粒。”
李章晃過神來,略顯窘迫地摸到飯粒,想要彈掉,卻被安寧大聲製止住:“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每一粒米,都是釋承辛苦省下來的口糧。
隻好乖乖咽下所有米飯,甚至被逼著喝光了菜湯。
吃過飯後,李章早已是肚子鼓鼓,癱坐在佛殿的蒲團上,不得動彈。抬腕看G-SHOCK的黑芯機械表,複雜的表盤顯示著隻差5分鍾就要到中午12點了。
耳邊傳來翻搗背包的塑料袋聲,李章側頭看向聲音處,隻見安寧把一塑料袋的豆腐幹、蔬菜餅幹拿了出來,他皺眉:“老板,你還沒吃飽嗎?”當時看了眼盛飯的木桶,他就猜測到安寧沒有吃飽飯。
要知道,平時在租書店,她是要吃掉一斤米飯的恐怖生物。
“噓~”安寧比劃出噤聲的動作,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趁釋承沒有在,匆忙把素食的零嘴投進香油箱子。
李章了然,原來是安寧害怕釋承冬天餓肚子,把自己包裏的食物都留在寺廟裏。
在租書店工作一個月多,他明白安寧可以很大方,也可以很小氣。比如說,她可以借給你9塊錢,甚至不用還錢。但如果你從她9塊錢的麥辣雞翅中拿走一隻,安寧都會跟你沒完。
就是這樣一隻有趣護食的妖怪啊!李章不知不覺的笑了起來。
被李章發現後,安寧促狹地笑著,然後閉眼低頭,雙手合十參拜佛祖,祈禱佛祖守住這個小秘密。
當時李章坐在另一個蒲團上,看著這個不善言語表達,卻是善良的女孩,笑容變得溫柔。然後與她一起跪倒,虔誠地磕頭拜佛。
“走吧~李章。”安寧背好空蕩蕩的登山包,李章沒反應過來:“去哪兒?”
安寧早就大踏步走出風雨剝蝕的佛殿,清脆的聲音已在遠處:“呆頭鵝,去買新書啊!“撓頭,差點兒忘記本來目的,慌忙背上包,李章追上饕餮小巧的身影。
寺廟東北角,正對太陽的地方有一座高塔,象牙白,塔壁上從最底層到最高層,都被能工巧匠雕刻著千萬張佛祖的麵孔,五角簷涯上分別掛有巴掌大小的銅鈴,秋風一吹,發出悅耳的叮當聲。
爬到塔頂的平台上,四周有白眉木做成的柵欄,中間懸放著一座龐大的普濟鍾。千百年來,僧人就靠敲撞此鍾來報時。釋承換了一身聖潔的白僧衣,姿態怡然:“時候已到,敲鍾吧,上路吧。”
安寧依言,推動著粗重的長木樁,重重撞擊銅綠色的鍾壁——咚~咚~沉悶而通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