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恨告天
早在攻滅葉赫的前一年,後金天命三年(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三月間,努爾哈赤即下定了攻明的決心,對諸貝勒大臣截然道:"吾計已決,今歲必征明。"
三月三十日,努爾哈赤六十大壽。
勝利者的壽筵盛況空前。努爾哈赤八子輪番祝壽,意誌高昂。他們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從以往的輝煌勝利,轉向了未來的宏圖。
攻明!
但從何入手呢?
努爾哈赤愛子皇太極搶前一步,道:"撫順!撫順乃我出入之門戶,勢在必奪。四月八日至二十五日,明守城遊擊將大開馬市,時邊備勢必鬆弛,此乃天賜良機,可差五十人扮作馬商,分五批驅馬入城為市。我隨即率五千兵馬夜潛城下,猛然開炮,內外夾擊,撫順可得。撫順一去,他處不戰自下。"
努爾哈赤頷首。
接著,是緊鑼密鼓的秘密備戰。
後金天命三年四月十三日,是後金國載入史冊的不尋常的日子。這一天,努爾哈赤麵對天地祖宗,以"七大恨"發出了向明朝複仇、討還血債的誓言。
白山黑水回蕩著努爾哈赤如滾雷般雄渾的聲音:
吾父祖未損大明禁邊一草寸土,明於邊外,無故起釁,殺我父、祖,其恨一也。
雖殺我父、祖,我仍欲修好。曾勒碑盟誓雲:凡明國、諸申人等,若越帝界,見者即殺。然明軍踐踏盟約,令兵出邊駐戍,援助葉赫,其恨二也。
明人於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歲竊踴邊境,侵擾劫擄諸申地方。我遵前盟,殺其越界之人。然明置前盟於不顧,責我擅殺,執我使者,並縛以鐵索,挾令我獻十人解邊殺之,其恨三也。
明人遣兵出邊戍,援助葉赫,致使我已聘之女,轉嫁蒙古,其恨四也。
不準我世守明邊之柴河、三岔、法納哈三處諸申收獲耕種之糧穀,並派明兵驅逐,其恨五也。
偏聽葉赫之言,遣人致書,以種種惡語辱我,其恨六也。
哈達人曾助葉赫,兩次來侵,我反攻克之,天遂以哈達畀我。其後,明帝又助哈達,脅迫我以還其地。我遣釋之哈達人,又屢遭葉赫人遣兵侵擄。遂使天下諸國人互相征伐。天非者敗而亡,天是者勝而存也!豈有使死於兵者複生,所獲之俘遣歸之理乎?若稱天授大國之帝,宜為一切國家之共主,何獨為我之主?初扈倫合攻於我,天譴扈倫構釁,而以我為是。該明帝又如此上抗於天,偏助天譴之葉赫。何以倒置是非,妄為剖斷?其恨七也。
翌日出征,努爾哈赤兵分兩路,命左翼正黃、正紅、正藍、鑲藍四旗進攻東州、馬根單(均在撫順境內),自統右翼正白、鑲黃、鑲白、鑲紅四旗及精銳親兵直搗撫順。
努爾哈赤自起兵至此,已有三十五個年頭,統一女真,掃清周邊,韜光養晦,發展壯大,終於在花甲之年,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真正對手,他正麵站在了明朝之前。
首戰撫順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努爾哈赤心中的興奮、激動、緊張,無可言喻,甚至出征之時恰遇雨夜,也使一旦決策、從不猶豫的努爾哈赤產生了回師的念頭。
他太想贏了。世世代代女真--滿族人的生命,加在他的生命上,使他感到了沉甸甸的分量。
努爾哈赤次子代善了解父親的心,小心奏道:"吾久已同大明交好,因其不道,方成仇隙。今興師已至其境,若回師,吾等更與大明和好乎,抑為敵乎?且興師之名,孰能隱之?蒙天賜雨,恰可掩敵之耳目矣。"
努爾哈赤頷首。其實,他的擔心是多餘的。為打撫順,他做了足夠的準備。兵力部署、攻城器械……一切一切,都完備了再完備。
大戰之前,他甚至還派次子代善赴廣寧府城,拜訪明遼東總兵張承胤(《明史》記載為張承蔭),直截了當地向張承胤道:"父誌不小,屢諫不入,萬一南向,大將軍計將何出?"
喝得大醉的張承胤竟以為是笑談,"惟盛讚明朝威德。"
"哈哈哈哈!"代善大笑。
"嗬嗬嗬嗬!"張承胤也笑。
"哈哈哈哈!"代善大笑而去。
進攻前一日,努爾哈赤派人至撫順邊關,聲言明日將有三千女真人前來赴馬市。
此時,假冒商人的後金兵將果至撫順馬市,誘哄商人軍民出城貿易。
當天夜半時分,努爾哈赤之子皇太極率五千精兵抵達撫順城下,並按約定吹起了胡笳。
淒厲的笳聲在長夜中回蕩。突然,笳聲變成了驚天動地的號炮。熊熊大火中,鐵騎突出,刀槍鳴響……
淩晨,撫順城已被後金兵團團圍住。
努爾哈赤執一人,致書明軍守將遊擊李永芳,書曰:
因爾明兵越邊駐守,我方征伐。爾撫順城主即戰亦不能勝也。
倘爾不戰而降,則不擾爾屬兵眾,不損爾之大業,仍照原禮,予以豢養。爾乃博學聰明之人也,我已擢拔多人,以女妻之,結為親家,況且對爾,豈有不超升爾原職,不與我一等大臣等並列豢養之理乎?
望爾勿戰,戰則我兵所發之矢,豈能識爾?若為無目之矢所中,必亡矣。即戰則力不敷,雖不降而戰死,亦何益焉?若出城迎降,則我兵不入城,爾所屬兵眾,皆得保全也。若不出降,我兵攻入,村中婦孺,必至驚散。假使如此,與爾不利也!